她本已足够愧对她,而如今,又连累她惨遭奸污!更令人难受的是,云想容已不是第一次受到这种伤害了!
第一次,是因为沈予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漠视与冷淡,又长年不在京州,才给了歹人可乘之机;
而这一次,却是云想容助自己一臂之力逃出生天,从而赔上了身子!
归根究底,云想容两次身心受创,全都是因为自己!想到此处,出岫再也难以抑制滚烫的泪水,再也顾不得身为出岫夫人的仪态,失声痛哭起来!那热泪之中,有愧疚、有自责、有难过、有绝望。为云想容,为沈予,更为她自己。
出岫知道,自己再也过不了心中这一关,再也无法心安理得地与沈予远走高飞……她亏欠云想容一条性命,这笔债她怕是还不清了!
无论以后沈予与云想容如何发展、如何结束,但这个男人,终将退出她的生命。注定了,退出属于晗初、属于出岫的生命……
而这也是头一次,聂沛潇看到出岫不顾仪态痛哭至此。他无措、他心疼,可想要开口相劝又不知该从何劝起。对于女子而言,贞操是多么宝贵,出岫逃出来,明璎恼恨至极迁怒云想容,竟做下这等令人发指的恶事!
眼前是他最心爱的女子,曾拒他于千里之外,曾苦苦支撑云氏一族,曾与他琴箫相和心有灵犀……在他面前,她向来是坚强的、刚毅的,即便伤心恐惧、殚精竭虑也不曾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但此刻,这伤心欲绝的哭声,这晶莹掉落的明珠,统统化作了一首凄美的乐曲,萦绕在他耳畔、心头,将他日日夜夜的相思苦恼从脑海最深处狠狠勾了出来。每一个音调、每一段旋律,绕梁之余都是鲜血淋漓,是他最鲜活、最真实的血肉化成。
其实他能猜想到出岫为何哭得如此伤心,恐怕不止是对云想容的愧疚与自责罢?但他又忍不住要在心中窃喜,因为他终于能有机会走入她的内心,去瞧一瞧那个脆弱的她,去抚慰她受伤的心灵。
而他自信能做得极好,只要出岫给他机会,他必定能令她满意。比赫连齐、比沈予、比云辞都做得更好!他有一颗赤诚不渝的真心,有滔天的权势和贵胄的身份,有与她琴箫相和的无比默契,更有一副强健的体魄……他必能仔细呵护她,给她以无所顾虑、无所忧愁的完美余生。
诚王妃,呵!这个称谓注定是她的。旁人谁也替代不了罢!从头一次与她默契合奏开始,这个女人已走入他的内心了。
“明璎!”此时但听出岫的怒喝骤然响起,凄厉、惨痛、愤怒至极。聂沛潇被这个名字唤回了神智,这才发现出岫浑身已颤抖得可怕,整个人浑身冰凉,哭得喘不过气来。
“出岫!”聂沛潇一手揽过她的香肩,一手扶着她的纤腰,忍不住轻拍她的玉背,以示安慰:“不是你的错,都不是你的错……”瞧见出岫这副模样,他的心都快要就此融化。
这一次,出岫也没有拒绝聂沛潇温暖宽厚的怀抱,亦或者说,她早已忘却了要拒绝。种种负面情绪满满占据了她的全部神思,令她忘却了世俗之礼,更忘却了这个男人曾是她的追慕者。
出岫紧紧抓住聂沛潇的衣袍,半坐在地上,半靠在他怀中,似在斟酌着什么,决定着什么。良久,她涣散无神的泪眸倏然收紧,迸发出一道犀利的目光,犹如一团炽热的火焰,又如烟岚城夏夜的电闪雷鸣。
琴儿的惨死,自己满臂的簪痕,云想容的失节,沈予的爱情……她要讨个公道!她要明璎付出代价!
在找到杀害云辞的真凶之后,出岫从未如此强烈地渴望触碰鲜血,从未如此强烈地想要谁的性命。然这一刻,她承认她被明璎激怒了,又或许她早已被激怒,却一直压抑着试图去遗忘。
如今时候已到,新仇、旧恨一并清算!血债,血偿!出岫坚定地侧首去看聂沛潇,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道:“我要明璎,死!”
“好。”聂沛潇不假思索地回道:“我来替你报这个仇。”
“不!”出岫决然地拒绝,只是重复道:“我,要明璎,死!”
聂沛潇听出来了,她重复这句话时,重重咬出了那个“我”字。可聂沛潇却担心起来,唯恐出岫会被恨意盈满:“这等恶妇只会脏了你的手。你放心,交由我来办,房州大牢里种种酷刑,必要让她尝试一遍。”
听到“酷刑”二字,出岫的眸光闪了闪,久久才点头道出一个“好”字。
这个字也令聂沛潇一直悬着的心安放下来。他轻轻抬手拭去出岫颊上残留的泪痕,缓缓将她扶起来,任由她倚靠在自己胸膛,心甘情愿地护着她。
“想必你此刻也吃不下东西,我让下人熬盅汤送去你屋里?”聂沛潇关切地轻问。
出岫闻言缓缓摇了摇头,改为握住聂沛潇的小臂,深深呼吸平复自己的情绪。半晌,她对聂沛潇说:“让您见笑了,我先回去洗漱一番……我要见想容。”
聂沛潇蹙眉沉吟,可到底敌不过出岫祈求的眼神,遂无奈地点头:“行。不过她的精神不大好,你要当心。还有……一旦你不舒服,千万别强撑。”
“好。”出岫顺从地答应,便由丫鬟陪着回去洗漱更衣。
一炷香后,聂沛潇再见到出岫时,后者已恢复了端庄持重的绝色美貌,只是那略显苍白的脸色和微红的眼眶,泄露了她方才的伤心痛哭。聂沛潇见她恢复得如此之快,放心之余又是担心,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出岫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异常,只缓缓对聂沛潇俯身行礼,而后轻道:“劳烦殿下带路。”
聂沛潇没带任何侍从,事实上冯飞已被他派去看顾云想容了。他引着出岫五进三转,走了很久还没走到云想容将养的地方。
“这么远?”出岫不禁问道。
“我怕打扰你静养。”聂沛潇只回了这一句。
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一路沉默着继续走。聂沛潇为了迁就出岫,走得极慢,如此又走了好一会儿,两人停在一座院落前。聂沛潇低声说:“到了。”
话音落下,出岫立刻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凄厉叫喊,间或还有碗碟落地的声音,就从眼前这座院落里荡出,噼噼啪啪很是刺耳。至此,出岫才明白过来,聂沛潇为何要将云想容安置得这么远。
瞧这情形,云想容竟是……失常了!
第253章:等闲平地起波澜(八)
“不要!……滚!”云想容凄厉的叫喊声源源不断斥入出岫耳中,对方每喊一声,便令她心中的酸楚更多一分,愧疚亦增添一分。
出岫定了定神,迈步欲往院落里走去,却被聂沛潇伸手拦住:“别进去。”
“为何?”出岫凝声轻问,极力克制着悲伤的情绪。
“威远侯夫人如今不大清醒……会误伤了你。”聂沛潇低叹一声:“我该瞒着你的……”
“不,多谢你告诉我。”出岫微微阖上双眸:“知道得越晚,我心里越不好受。”
“抱歉。”聂沛潇低声道:“当时你刚刚退烧,我怕你听了此事再受刺激,影响你身子恢复。”
出岫闻言深深吸了口气,睁开一双无泪的清眸,勉强一笑:“殿下是我的救命恩人,又何须道歉?我明白您是好意……但我还得去看看想容。”
语毕,出岫坚定地抬步往院落里走,聂沛潇见拦不住她,唯有陪同入内。两人走进垂花拱门,走去云想容暂时将养的住处,可还没走到门前,便再次听见一阵“乒乓噼啪”的声响,然后几个丫鬟接连从屋里小跑出来,各个都显得十分狼狈。
冯飞站在门外并没有进去,他面朝屋内、背对聂沛潇和出岫,似在对屋里的人说着什么。出岫走近两步,听得他说:“夫人请冷静……”
冯飞一句话没说完,额头险些被一物砸中,好在他身手敏捷反应够快,立刻后退一步侧身闪避,躲开了砸过来的茶杯。“啪啦”一声,茶杯落地摔得粉碎,冯飞见屋内的云想容已失去常态,索性伸手将屋门牢牢关严,从外头上了门栓,任她在屋内叫喊哭闹。
出岫见状脸色一沉,很是愧疚地问道:“这几日,你们都是如此待她?”
聂沛潇闻言有些尴尬,无奈回道:“嗯,没办法,屋里能摔的都让她摔了,丫鬟也被她砸伤了好几个。”
出岫二话不说抬步往台阶上走,聂沛潇立刻拽住她一只手臂:“你还要进去?她会伤着你。”
出岫缓缓仰首望向天空,那炫目的阳光立刻射入她眼底,引起纵横的泪意:“倘若不是想容助我,我根本没法子从船上逃出来……我欠她太多,还她半条命也不够。”
说着她已毫不犹豫迈步上了台阶,对冯飞道:“劳烦冯侍卫把门打开。”
冯飞至此才看见他两人,连忙躬身行礼,用余光看向聂沛潇,无声地征求他的意见。
聂沛潇亦拾阶而上,站在出岫身边道:“我陪你进去。”他没给对方反驳的机会,已冲冯飞打了个手势。
冯飞会意,颇为担忧地提醒道:“威远侯夫人有些失常,殿下、夫人须得小心。”
冯飞边说边将屋门从外打开,出岫稳了稳心神,做好被云想容砸伤的心理准备。可饶是如此,房门开启的那一瞬间,她还是被吓到了。
此刻云想容就站在屋门口,冯飞推门的刹那,她便如同一只可怖的鬼魅,霎时映入出岫和聂沛潇的眼帘——惨白的脸色、赤红的双目、乌青的眼底、凌乱的发髻、皱巴巴的衣裙……还有,狰狞的表情。
这是云想容吗?出岫简直难以相信,眼前这个憔悴恐怖的女子,竟是从前娇柔美丽的云府大小姐!出岫的泪意夺眶而出,还没来得及开口关切一句,但见云想容已一个箭步跨出门槛,猛然伸手掐住了出岫的玉颈:“我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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