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一非高兴地说:“遇上你们几个兄弟,我就不用回前门里了,快说,房世杰去哪搭了?”
一人说:“夜来黑间四五更时上了王老婆山寨,到如今也没回来。”
韩一非说:“你们尽快找到房世杰,告诉他,老婆山寨叫秦少奎剿灭了,可儿跳崖死了。如今,保安队的陈大奇刚把人马要回去,警察局里没几个人了,要想杀秦少奎,正是机会,错过了这几天,等局里再招募了人马,杀他就难了。”
几个汉子一听,觉得这一消息非常重要,又怕房世杰回了客栈,所以不敢再耽搁,就别了韩一非,向客栈去了。
没想到,几人在半道上就碰见了房世杰。
弟兄们带回来的消息正是房世杰想要的,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回了客栈,太阳就快落山了。这几个汉子一整天没吃饭,肚子早已嚷叫起来。房世杰叫来掌柜,鸡鸭鱼肉点了一大堆,又要了一坛北方烧,跟弟兄们美美的享受了一顿。酒饱饭足之后,几个弟兄带着一丝酒醉,纷纷请求攻打警察局,为赫赫岩山死难的弟兄报仇。
仇一定要报,而且就在后天。
房世杰和这几个弟兄开始谋划着后天的行动,他们各抒己见,竭尽全力地预测着那天可能出现的情况,力争做到胸有成竹,有备无患。商议一番后,房世杰最后一锤定音敲定了作战方案,此时,夜已深了,街上传来了“梆梆梆”的打更声。
弟兄们都睡去了,房世杰独睡一室,转转反侧,思绪万千。明天,明天,过了明天,也许一切都将结束,到那时,自己也许死了,那样也好,可以去找小翠了,那是一个叫自己好揪心的爱啊!也许倒下的是秦少奎,而不是自己,到那时,自己将何去何从?死了两个镇长,又来了一个镇长,可白狐镇的天依旧如此,现在县长死了,也许没几天又会来一个,可又能怎样?大哥,二哥,柳儿,小翠,可儿,光棍丸子,双应,薛不刃,还有那么多弟兄都死了,换来的仅仅是一抔抔黄土堆,而像他们一样的穷人却永远摆脱不了被人欺压的局面。革命,像紫芍药这样的革命到底革得是甚命?难道就是杀一个镇长或者县长吗?于事何补?啊!我该问谁去?这个充满着死人气息的白狐镇和湫水县城,还能枯木逢春焕发新芽吗?
第二天一早,房世杰几个人前前后后出了客栈,陆陆续续出去办置明天需用的东西。
秦少奎自从王老婆山寨下来后,情绪一直很低落。虽说王老婆山寨的土匪叫他彻底剿灭了,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县长死了,警察局也快成了空壳局了,到底自己还能在这个位子上做多久?他自己也说不清。不说陈大奇会把县长的死讯上报省里,省里会安排一个甚样子的县长下来,单就是县长和婆姨的死,就让他心有余悸,无法安下心来。能有谁?除了房家的老三房世杰外,还会有谁跟自己过不去?然而,房世杰神龙见首不见尾,真猜不见他甚时会突然找上们来杀他个措手不及。但是,在新县长下来之前,自己只能等待,只有在等待中守住自己的阵地,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有资本谈论将来,否则,一切都是徒劳。
当一个人开始担忧自己生命长久的同时,其实死亡离他已经不远了。
秦少奎在办公桌上架了一挺机枪,枪口直对着门口,除了上茅房外,一天里的时间几乎都坐在机枪后面的椅子上,他试图用这种方式守护自己岌岌可危的生命。
秦手宽惶惶不可终日,整日愁眉苦脸,好像世纪末日就要来临。如今家没了,大哥也是朝不保夕,已经处于自身难保的境况。他们兄弟两之间原本就是貌合神离,没有一点骨肉之亲,没有一点真情可言,有的仅仅是各自的利业,当大难来临之时,谁又会顾及谁?他心知肚明,作为一个背叛组织的人,就算房世杰不来找自己索命,组织上总有一天会找自己算账。
等待,等待是个漫长的过程,是一个折磨人的过程,无论是等待生的涅槃,还是等待死的终结。
98。第二卷 秋水河畔槐花开:猎鹰…第九十八章 最后的较量(三)
这一天最终还是来临了。
接近中午时,警察局门口先后来了两拨人,一拨是三个耍猴戏的,一拨是四个打把势的。两拨人碰面后彼此点点头,算是行了个江湖上的见面礼,之后,各自占了块地盘,摆设好一应的家当后,就雨点般的敲起锣来,招揽着过往的行人。
这年头,沿街卖艺讨饭吃的人比比皆是,过往的行人已是习以为常,碰上了这样的场面,没甚特别要紧的事,都会驻脚围上了看个热闹。
一阵锣声过后,只见打把势的中间站出一人来,脱掉汗衫,赤着膀子转了两圈后,双掌辟里啪啦的在自己的胸脯上一阵猛打,接着用尽勒了勒裤带,顿时,他的肚子就鼓了起来,只见他又转了一圈,一抱拳,开口说:“过往的父老乡亲、大伯、大叔、大嫂、大婶、兄弟姐妹们,大伙儿停一停,站一站,瞀一瞀,观一观,俺们卖艺人行走江湖,靠的是真本事,赚的是辛苦钱,吃的是百家饭,大伙有钱的就捧个钱场,没钱的就捧个人场,表演得好了就来点鼓掌,表演得合不着您的胃口,咱就耐着性子看好后一场。”说罢,直挺挺的倒睡在地上,随手抓起身旁的一颗圆滚滚的大铁球放置在肚子上,一收腹,猛地大吼一声,只见那头球早已飞出丈余远,击中了插在前面的标枪上。
围观的人群发出阵阵叫好声。
旁边场子里耍猴戏的一拨人也正耍得起劲。随着紧凑凑的敲锣声,两只猴子腾挪跳跃,翻滚扮相,煞是滑稽热闹,不时博起人们的一阵阵掌声。
过往的行人闻声也聚拢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得围起来,都扯起脖子往圈里看。一个戴着破旧草帽的汉子夹杂在人群中,除了偶尔还以掌声外,不时地注视着警察局门口的动静。就在不远处,一个面目清秀,头戴礼帽的年轻人也站在人群中,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场内的表演。
门外的阵阵掌声和欢叫声惊动了警察局里的秦少奎。他叫来韩一非,说:“去,到大门上看看,是些甚人在喊叫。”
秦少奎说完后就趴在面前的机枪上摆弄起来。韩一非应了声,出去叫了几个警察,一齐去了大门外。
那个戴着旧草帽的汉子见警察局出来人了,转身来到对面的墙根下,推起一副茶蛋炉子走到韩一非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说:“哎呀,是表弟呀,好几年不见你了,咋就当上警察了。”
韩一非正在全神贯注地迭起脚尖往人群里看,冷不丁的见一个卖茶蛋的汉子上来抓住他,吓了一跳,正想责问,当看着那人时,却又有些意外地说:“哦,哈哈,是表哥呀,做上茶蛋生意了?”说着向他使了使眼神。
那卖茶蛋的汉子满脸笑脸说:“表弟好阔气啊,表哥我好羡慕,来来来,叫你的弟兄们过来吃个茶蛋,喝杯茶水解解渴,看这鬼天气,热得人恨不得剥了皮。”
韩一非笑着说:“好啊,好啊。”回招呼出来的几个警察,“过来吃个,我表哥请客,以后见到了他多照应些。”
几个警察见副官发话了,好不高兴,过来一人一个就吃上了。韩一非说:“你们且吃着,我进去跟局长说说,就说外面都是些耍猴卖艺的。”
那个眉目清秀戴礼帽的年轻人悄悄凑上了,冲着忙于倒水的汉子说:“兄弟,生意还好吧?”那汉子抬头一看,心里一惊,旋即笑着说:“还好,还好,目前还好。”
两拨打把势的人停当了表演,都在收拾摊子,人群也慢慢散开了。
这时,韩一非带着好几个警察又从门出来,那汉子忙又招呼他们过来吃蛋喝茶。
却说秦少宽,饭后在郁闷中迷糊了一阵,起来到茅厕解手时,见韩一非正在招呼站岗的几个警察,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对劲,就悄悄尾随着出来。刚到大门口,就见有几个警察歪歪斜斜的瘫倒在地上,惊得朝茶蛋摊子上一看,正好遇上了那个年轻人从礼帽下投过来的目光。这一眼,吓得他魂飞魄散,转身边跑边喊:“不好了,革命党来了。”
街门外的这伙人一听,一齐站起来,掏出了事先藏好的盒子枪。你道这伙人是谁?不是别人,正是房世杰一干人,那个戴着礼帽的年轻人也不是别人,正是男扮女装的紫芍药。
紫芍药怎么会在这里呢?事情还得慢慢说起。
紫芍药上次和房世杰告别后,直接去县城宾馆找到白牡丹,连夜启程回了省城,去向组织汇报湫水县城白狐镇的情况。然而,就是她离开省城的这几天,革命形势发生了急剧变化,轰轰烈烈的护法运动因军政府领导权落入桂系为首的西南实力派手中而宣告失败,阎锡山政府也借机开始加紧破坏革命活动,对革命党人进行大肆搜捕,残{精彩下载百度搜索:炫 书}酷镇压,革命组织遭到了严重的破坏。为了保存有生力量,组织上要她停止一切革命活动,建议她在可能的情况下,再次潜回白狐镇,除掉秦少宽,并且,尽最大努力,找到房世杰,暂避山野,等待将来革命时机的到来。
这是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事实,紫芍药感到有些迷茫,也有些孤独。想她一个黄花大闺女,为了一个主义,为了一个理想,离开了自己的亲人朋友,投身到革命中来,没想到,到头来,却要用暂避山野的结局来收场。她有些想不通了,革命,难道仅仅就是一个军阀打倒另一个军阀?怀着无法诠释的疑问,她在白牡丹的寓所逗留了两日,就这时,传来了湫水县县长被杀的消息。她没有多考虑,决定马上返回湫水县城去找房世杰,她觉得,自从认识房世杰后,无论和他经(精彩全本百度搜索:霸气书库)历着怎样的生死危难,内心里多的还是一份无法用语言表达的牵挂,是爱吗?也许是,也许——不是。想起这,沉寂的少女之心就突突跳起来。
99。第二卷 秋水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