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我这里来,她不过白说几句,竟又得个贤名去,她若是真贤良,早就不该叫员外禁我足,更不该叫人拿了什么家训来为难我,定要背得出才许我出去,自己有了身子都霸着员外不放,如何我那时有了平安,她倒说要我静养,把员外勾走了呢。
且不说富阳县苏府这里,只说例来规矩,女儿怀胎到要临盆的那个月的月头上,娘家就要备了银盆,彩画鸭蛋等物送至夫家,以示催生。金氏这边,嫡母及兄长虽在京中,亦记得此事,盘算着日子,金氏差不多是怀着七,八个月身孕了,就在京中采办了各式礼物,计有,精雕鲤鱼跃龙门银盆一只,内置着饱满粟米一捆,覆盖着上用的锦绸,绸上缀着通草,绢花,贴套,此乃是兆五男二女之喜;又有四只活羊四头活鹿,活羊自是通养,鹿乃通禄,便是说这生下的孩子有福气,原本只需一头,因想着京城道平安州富阳县路途千里,只怕死了,便多备了几头;另有红木筷子十双,自是意味着筷通快,意味着快快生养,少受折磨的意思;又有彩画鸭蛋一百二十枚、枣子、栗子,皆是生子,立子的口彩。
又因那时冯老孺人同康孺人都已知道金氏怀的是双生,故此孩子的各色绷绣彩衣都是双份儿的。连着各色金银锁片,小手镯儿等物,齐齐装了两个箱子,老孺人犹嫌不足,向康孺人道:“你也不要说我偏心,只为你们姑娘从前掉过一个,如今好容易才又怀上,偏她家那个小妾前头生了一个儿子,我更不忍心委屈她,你瞧瞧还有什么好加的,倒是不用替你老爷省钱,他官俸不足还有我呢。”
康孺人忙笑道:“母亲这样说话,倒象是说媳妇小心眼子了。就是母亲不说,媳妇也备好了。这银盆等物媳妇轮不着操心,小外甥儿的衣裳,金银锁片,媳妇也备了一份,只怕母亲嫌寒碜,不敢拿出来给母亲看,想着到时悄悄的抬上船去。母亲即问,媳妇就叫人取了来母亲看。”
老孺人听了这话,格外欢喜,道:“我素来知道你们姑嫂好,只是不曾想好到这样,你这样友爱,我也欢喜,东西也不用抬了来我看,你做事我哪有不放心的。”说了就叫了贴身的大丫鬟杏烟来,取了一对儿羊脂玉的镯子来赏了康孺人,康孺人忙起身道:“母亲,这可使不得。媳妇拿了这个,倒象是媳妇贪图母亲东西才给妹子备的礼。母亲真要给媳妇,等媳妇再给你老人家添个孙子孙女时再赏了罢。”
老孺人听了这话,十分欢喜,道:“你果然又有了?”康孺人红着脸道:“媳妇这个月的月信已然迟了十日,只想着等把妹子的礼都送出去了再请大夫来瞧,也不敢说就是喜。”老孺人听了这话,便笑说:“我原就说兆麒一个孩子怪寂寞的,你老爷那些姨娘生的儿子女儿,个个都同他们娘一般,上不得台面,见了我就跟避猫鼠一般,我哪里就吃了他们。我只纳闷,一般都是姨娘生的,你们姑娘怎么行事处处稳重大方,最惹人怜的。”
康孺人笑道:“妹子怎么同呢。媳妇听说,妹子的生母卢姨娘是母亲一手调~教出来的,自然气度就不一样,妹子七八岁上又跟在了母亲身边,得了母亲教诲,虽是庶出,只怕气度涵养比别人家嫡出的小姐都胜过百倍呢。”
老孺人听了康孺人这些奉承话儿,哪得不高兴,康孺人见婆母高兴,更又陪着说了些热闹事,直等到老孺人说倦了才退了出去,回自己房中歇息。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金鹤龄方从刑部办完公事回来。
康孺人见丈夫回房,忙过来服侍他脱了官服,口中问道:“老爷可曾去见过母亲了?”金鹤龄便道:“杏烟说母亲歇下了,又说你哄得她老人家十分欢喜,你倒是说我知道,你都说什么了?”这金鹤龄同金氏乃是异母兄妹,金氏容貌大半像着她生母卢氏,颇是美貌;这金鹤龄倒是活脱脱的像着父亲,面方而眼大,颌下生着浓须,骤眼一瞧,果然有几分执掌刑狱的凛然风范。
康孺人笑道:“妾能说什么,不过是些吉祥话罢了。”说了,珠兰丫鬟早捧了热水上来,康孺人亲手绞了面巾给金鹤龄洗脸净手,又服侍着穿了家常衣袍,康孺人方问道:“明儿就是吉日,老爷可曾想好叫谁走这一趟差事?”金鹤龄在椅上坐了,道:“论理倒是该着金昌押送,他是我们家管家,由他亲送了方显得我们家重视,也好叫我那个重色轻德的妹夫不敢轻忽妹子,只是这一来一回的怕不是要一个多月,这一整个家又要叫你一个人料理,你身子怕受不住。”
康孺人听了金鹤龄这话,心中盘算,他必是想叫金昌走一回的,我若是有迟疑,回头姑娘他们夫妇和睦便没什么,若是有些不睦,便是我的罪过,罢罢,横竖还不一定是喜,若是真是喜,他看我为了他妹子才这样操劳,必是更念我的好处。想必了,脸上笑道:“老爷这话就差了,姑爷是我们家娇客,妹子又是母亲心爱的孩子,好容易他们有亲生的骨肉的,这催生礼必定要金昌亲去方显得郑重。妾这里能有什么事,家中上下都是有例的,且还有赵姨娘,王姨娘她们也能帮衬着妾。老爷断不可为着妾反轻忽了兄妹情谊,反叫妾不安。”
金鹤龄听了这话,果然欢喜,当下便着人将金昌叫了进来,如此这般吩咐了,金昌领命回去,同自家娘子说了,打点了行装,第二日来同老孺人同康孺人辞行,老孺人又吩咐了许多话方放了金昌去。
金昌从金府出来,八个壮仆抬着四箱催生礼,有有几只笼子,装着活羊活鹿,另有两车预备给羊同鹿吃的稻谷草料等物,并同个吹笙的乐手一路浩荡就到了码头,上了官船,扬帆而下,就向着富阳县来。
一路无话,金昌等人到得富阳县时,已是三月末了,官船在码头靠了,果然亏得多备了羊鹿,这路上竟是死了一头羊同两头鹿,金昌便命羊和鹿各牵一头,其余的,依旧留在船上,一行人下了船,抬了催生礼,金昌又命乐师吹了笙,意同生,一路赫赫扬扬就向着苏府去了。
路上有人识得这是金府的管家,瞧着这阵势自然是金府给苏府送催生礼了,且说金昌来前,老孺人特特吩咐了,务必要将那些银盆锦缎红筷彩蛋等物显了人瞧,故此箱子盖故意都开着,那银盆口竟有两尺大小,足以盛得下一个足月的孩儿,上头蒙的锦缎里织着金银线,映着日头闪闪发光,直瞧得路人咋舌,都道:“这苏府大奶奶到底是官家小姐,这催生礼儿都比别人体面许多,只说那只银盆,若是化成银锭,怕不就有有百十来两。” 更有一则,那活羊活鹿的头上都绑着红绸,一路牵着,那羊儿咩咩,鹿鸣呦呦,十分热闹好看。是以一路上都有人跟着瞧。
那金昌更命人开了一只箱子,里头都装了拆散的铜钱,一路就撒了过去。
老孺人这一番做作,倒不是为着显富,只是她到底是积年的老人,想着苏员外已有一宠妾生下一子,金氏这胎尚不知男女,若是男子自是大喜事,若是一双女儿,那苏员外只怕要偏宠那个小妾些,她爱金氏犹如亲生,自不肯叫她受委屈,金昌临来前,便如此这般嘱咐了,全是为着给金氏挣脸面,其意要告诉这富阳县上的人等,苏员外家的大少奶奶如何得母家宠爱,苏家虽称一县首富,他家大奶奶金氏的父兄两代皆为官宦,家中也称富有,金氏出身比之苏氏只高不低,也好叫苏员外不敢有轻忽之心。这母亲爱女拳拳之心,真可谓细到极处。
作者有话要说:咳嗽下,那个快生啊,表急。但是,你们也加力撒花呀,那样我就让金氏生产顺利点,嗯,就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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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问仆 探子 。。。
且说金昌押着催生礼一路就往苏府去,早有人腿飞快的去报了在铺子上的苏员外知道。苏员外正同人盘着去年不平的帐,听了金府送了催生礼来,押送的正是管家金昌,不敢怠慢,丢了账簿就走,又怕轿子走得慢叫催生礼在门外等了,叫金昌看着倒像是他轻狂,就叫人牵了马来,自己翻身上马,一溜烟的先去了,扔下长随宝泉慢慢走回去。
也亏得苏员外骑了马回去,等他到家下马,还不及换衣裳,就听得路口传来笙曲之声,忙命人去看,果然是催生礼到了。
苏员外就急急进去,只在书房候着人传进来,果然还不等他吃一口茶就听得外头一叠声地报进来,说是奶奶的母家送催生礼来了,请员外去接。苏员外便理了理衣冠,命人大开中门,自己一路就到了门前。
金昌带着乐师家人等在门前侯了不到半刻,就见中门大开,苏员外带着笑疾步出来。金昌上前跪倒,口中道:“小人给姑爷磕头。我家老孺人命小人送催生礼来,老孺人说了,姑奶奶必定能顺顺利利产下麟儿。”苏员外忙上来双手扶起。金昌便将礼单送在了苏员外手上,苏员外双手接了礼单,口中道:“谢岳母厚赐。”说了,便命抬进去。自己引了金昌去见金氏。
却说金氏这里也早有人来报了信,金氏思念母兄,听得京城来人了,又喜又悲,便叫绣云同冬竹服侍她梳洗艳妆了,就在正厅坐了,只一会儿便见苏员外引着金昌进来。金昌见了金氏也一般跪下问好,金氏命人搀起来,先母亲冯老孺人近况,又问嫂子康孺人,哥哥金鹤龄,侄子金兆麒各人好,金昌一一答了。
这时外头已备好了酒菜,苏贵过来陪着金昌出去用了酒饭,其余跟着金昌来的人等自是另有酒席招呼。
苏员外便把礼单拿了出来,同金氏两人瞧了,金氏便道:“母亲这般厚赐,我怎么敢当,连嫂子也有厚赐,这怕是要动了她的私房了,我更不敢当。”苏员外便笑道:“这有什么?你母亲兄长疼你,你嫂子自然也不能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