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谢,谢皇上恩典!”阿玛说着,猛的向后躺了一下,便不省人事。
“阿玛!阿玛!”我睁大着眼睛,吓坏了,朝着门开喊道:“来人呐,快找太医!快啊!”
“将军!将军!”四阿哥喊道。
门口‘砰’的一声,铜盆落地,回头望去,红袖惊呆在哪里!片刻醒悟过来,双腿直硬的跪在地上,“格格,你终于回来了!老爷他一只都在等你!”
“红袖,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太医啊!”我发疯似的吼道。
“格格,找过了,没用了!”管家站在门口,摇摇头,继续答道:“起初老爷不让找太医,说自己没事,后来老爷每日咯血,再找太医时,太医说老爷的五脏六腑皆以衰竭,无回天之力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声嘶力竭的喊出,几步走向红袖,跪在地上,铜盆里洒出的水侵湿了衣裙,透过膝盖传来冰凉病来的感觉。摇晃着红袖的双肩,“你们就由着阿玛吗?你们都不知道自己去找太医吗?你们就不劝劝他吗?”
“格格,你冷静点!”红袖泪眼婆娑,“格格,你不在,谁能劝得动老爷?”
“曦锦!你冷静点!”四阿哥过来伸手拉起我。
“太医还说老爷之所以撑着一口气,便是再等小姐…”
我深神情呆滞地走向阿玛,他躺在那里一定不动,若不是稍有起伏的胸口,我会以为他已经去世了!拉过阿玛的手放在脸庞轻轻地摩擦着,手掌上的老茧划过我的皮肤。
“阿玛,你醒过来好不好?醒过来再跟锦儿说句话好不好?阿玛,只要你醒过来,我便好好地练字,再也不淘气,再也不惹您生气了,再也不出门了,天天在家陪陪您,好不好?”
我站起身来,转了个圈,嘴角扯起一丝苦涩的笑:“阿玛,你看!我长高了好多呢!是不是更漂亮了?”
床上,阿玛依旧没有动静,只有眼角缓缓流出的泪水…
我掏出手帕,为阿玛拭去眼角的泪水,“阿玛,你都哭了!以前锦儿哭得时候,阿玛也总是为锦儿拭泪呢!”
“阿玛,锦儿还没有嫁人,还没有穿上红色的嫁衣,你怎么舍得就这么丢下锦儿呢?锦儿若是穿上嫁衣,阿玛一定会说锦儿只世上最漂亮的新娘子,对不对?”我近乎疯癫的在这自演自述,我相信阿玛一定会再次醒来的,他不会放下我不管的!
“若是没有阿玛的撑腰,锦儿那么笨,嫁给夫家,一定会受欺负的!阿玛,你就忍心看着锦儿受欺负吗?”我开始胡言乱语,只想刺激阿玛,让他醒来!
阿玛的手指动了动,挣扎了许久才睁开眼睛,慢慢的抬手伸向我,大拇指在我的眼角处摩擦着,为我拭去脸上的泪痕:“锦儿不哭!可阿玛怕是等不到锦儿嫁人了!”阿玛拭泪的动作让我哭得更厉害了,四年前刚来到这里,阿玛也是这样的为拭泪的!
阿玛转动着眼珠,望了望站在旁边一直未走的四阿哥,道:“锦儿,你先出去,我又话要跟四阿哥说!”我收住泪,看了看四阿哥,他对我点点头,我起身走了出去。
站在门前,不停地踱着,不知道阿玛留四阿哥要说什么。一炷香后,四阿哥出来,看见我面色很平静,没有说什么,只向我道了别,便离开了!
“阿玛!”
“呵呵…”阿玛嘶哑着嗓子在喉咙里轻笑,像是放下了什么事情,那么释然的笑。
“锦儿,过来!”阿玛向我招手,好似也精神了不少。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回光返照?当初裕亲王去世前也是这样的笑。
“阿玛!你好好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锦儿就在这里陪您!”我惊慌失措着,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可能性的发生。
“阿玛有很多话要跟锦儿说,今日若是不说,怕是以后再也说不口了!”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阿玛好似有些累了,躺在床上深呼着气。
“不会的,阿玛现在精神那么好,不会有事的!”我不知道自己说这话时什么意思,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阿玛。
“锦儿又不听话了吗?锦儿不想听听阿玛和你额娘的事情吗?”我一愣,额娘?裕亲王在去世前也说起了我的额娘,我很好奇,额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阿玛娓娓道来:“那时康熙二十三年,皇上第一次南巡,阿玛和裕亲伴驾,也就是那时,我遇见了你的额娘!当时,皇上,王爷和我,一行三人,便装徜徉在扬州的瘦西湖上,突然一阵飘渺的琴音传来,叮咚作响,我虽不动音律,可我也听得出弹得极好!”阿玛说着,猛烈地咳嗽了一阵,鲜红的血,印在我雪白的帕子上,慢慢的渲染开来,像冬日雪地里的红梅那般耀眼!
我阻止阿玛不要再说了,可阿玛却执意讲下去:“皇上和王爷开始谈论着这首曲子,说如何如何的好,我却站在一旁插不上话,皇上说这首曲子是‘广陵散’,我便在心里暗暗记下了!一曲弹罢,皇上和王爷打赌,看此曲是为何人所奏?皇上认为是男子,说女子弹不出这样的空静悠远,而王爷却认为是女子,遂便上岸寻去。”
我倒了杯茶给阿玛喂下,我想,故事才刚刚开始!
“我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你额娘正坐在琼花树下优雅闲适的焚香弹琴,在风的吹动下,那一身的白衣翩翩飞舞,落下的花瓣沾在她的身上,我当时都看惊了,‘澄妆影于歌扇,散衣香于舞风,拭珠沥于罗袂,传金翠杯于素手’。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都不足以形容你额娘的美!”这一刻,阿玛的眼睛绽放出一丝光彩,整个人沉溺在幸福的光环之中。
“过后知道你额娘是当地员外家的千金,我便斗胆向皇上要了你额娘!”阿玛说道这,眼睛里充满了幸福,忽而又转变了,“回到京城后,你额娘便整日闷闷不乐,身体也越来越差,我以为她是想念扬州,所以就请来江南的工匠,把府里做成现在的样子,以为这样她会好些,可是却没有!后来我才知道,一直以来,你额娘的心里都没有我,在我娶她以前,她的心里便有了别人!呵呵…”阿玛苦笑一声。继续道:“当时阿玛年轻气盛,以为石头也有捂暖的时候,便对你额娘倍加呵护,自从娶了你额娘,我便再也没有踏进大夫人房里一步,我以为她会感激,会动心!可是我错了,直到你额娘离世,我也没能将他的心捂热…”阿玛说着,泪滚滚而下。
“再到后来我才知道,你额娘心里的那个男人是谁!”阿玛说着,转脸看向我。
“那么,那个男人是谁?”
“呵呵…不说也罢,不说也罢啊!”阿玛的眼泪滑过脸庞,顺着努力扬起的嘴角,没入口里。
阿玛颤抖得抬起手,伸向我的脸,“阿玛只是担心你,若真是那样,你该怎么办啊?”
“阿玛,若是怎样?”我不解。
“你还没有归宿,可是阿玛却要走了!”
“阿玛,你别吓锦儿,锦儿胆子小!”刚刚被风吹干的脸庞又被泪水打湿。
“锦儿,在阿玛的书房里,有一个紫檀木的盒子,那是你额娘留给阿玛的最后一件也是唯一一件东西,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阿玛却没有勇气去打开它!锦儿一定要替阿玛好好保管它!”
“真是为何?”阿玛这么深爱着额娘,她留的东西,不应该经常怀念的吗?
“阿玛是怕啊,怕你额娘恼我,怨我,恨我!阿玛耽误了她的一生!若是还能重来,阿玛绝不会再求皇上…”阿玛越说越激动,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阿玛!”
“锦儿!”阿玛躺在床上,眼神开始游离,随后变得空洞:“你额娘已经等了阿玛十几年了,她也胆小,会害怕的,阿玛要去找她,阿玛要继续温暖她的心…”眼睑慢慢的合上,敷在我脸上的手,倏地落在床下…
“阿玛…”我声嘶力竭地喊出,扑到床上,抱住阿玛的身体,“啊…”那是失去亲人撕心裂肺般的痛…
第三个!阿玛竟然成为了第三个!以后,我要依靠谁?
给读者的话:
阿浮的文文,原名逝风残梦》现更改为半生乾清宫,半生养心殿》!
第五十二章 知情若梦
泠泠彻夜,谁是知音者,如梦前朝何处也,一曲边愁难写。
极天关塞云中,人随雁落西风。唤取红巾翠袖,莫教泪洒英雄。(纳兰容若:清平乐)
姐姐回来奔丧,看见阿玛的尸体,哭的痛彻心扉…可我已经声音嘶哑,哭不出来了!
出殡那天,太子和各位阿哥均来送行。临出发前,我跑到阿玛的书房找到了那个紫檀木的盒子,上面一尘未染,精美的雕花已被磨平了棱角,上面一把精致的小锁,却没有被打开的痕迹。可见,阿玛生前是多么的珍爱它,却又纠结徘徊在内心的自责与愧疚当中…
一身白衣,被刮来的秋风掀起,我端着盒子款步走来,慎重的像是抱着我的生命一般…隔着重重飘扬而起的白色帷帐,我看到了九阿哥一脸心疼,却又无能为力的表情,我冲他勾起一抹苦涩的笑!跨入中堂,堂内的哭泣声顿时安静了下来,跪在灵柩前,手捧盒子,声音嘶哑,难以入耳:“阿玛,往日的是是非非都是过去,锦儿不相信阿玛的所作所为额娘没有看到,不相信额娘会不了解阿玛的情意与苦心,不相信额娘的心会比石头还冰冷!今日锦儿帮你打开它,不管是喜是悲,你永远是锦儿敬爱的阿玛!”
阿玛的灵柩前,放下盒子,我三次俯身后,高举石锤‘砰’地一声落下,盒面上阿玛一直不舍得开的小锁,被我砸的弹跳了起来。盒子翻坎过来,两绺青丝,一块木板赫然出现在我眼前。轻手捻起那两绺发丝,一圈一圈的红线将它们缠绕在一起,每过一圈都打了一个漂亮的同心结,看的出绾青丝之人是何其的用心!翻开那块小小的木板,上面的两行字映入我的瞳孔,刺激着我的大脑,我眼含热泪,突然哈哈大笑,惊住了在场多有的人。
“锦儿,你莫不是魔怔了?”姐姐跪在身侧担心的问道。
“姐姐放心,我没事!我只是在了结阿玛一辈子的心愿!”回头看向那写满的汉文和满文的灵柩,巧笑嫣然!
“阿玛,你错了!彻彻底底的错了!额娘的心早已被你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