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两人正是此意,这会儿也没有什么东西收拾了,便紧着上路了。
经过一番慌乱踩踏杀戮,官道上早就凌乱不堪,没有了一丝出路。大山在前头移动尸体包袱等阻碍之物,张二娘拉车,海棠在一旁帮着推车,桩子和阿福皆躺在板车上,不看这宋薇鹊牟揖啊
前头已经有手快的人家推着驴车开路了,他们捡了个现成,正好走人家扒拉开的小道。
清理出来的小路狭窄,一家人却不敢有丝毫耽搁,生怕那群恶鬼般的山匪来杀个回马枪,因此这脚步拿的飞快,比起小跑也不差多少了。
这样一气也不知跑了多久,等到尸体和杂乱之物慢慢少了,终于把车赶到了干净的黄土路上时,一家人全都跟从鬼门关转了圈般,喘息着,后怕着,却也庆幸无比!
前头同他们这般歇脚的,也有好几家人,众人皆是一副劫后余生的面孔,尚未从这修罗地狱中回神。
浩浩荡荡一路的人,经过这般屠戮,如今剩下的也就这么十来户了,几家人面面相觑,无奈苦笑。
张二娘拿了一竹筒水,一家人轮流喝了,大山这才拉了车绳,接了张二娘的手,重新上路。
车少,人少,官道宽敞,车轱辘跑的飞快。
海棠和张二娘随在板车两边,脚步不停。
白日经过这一番波折,现在都快到午时了,可路才走出去不到十里,想在天黑之前进西河城,不快些赶车,怕是来不及。
更何况身后那修罗地狱般的场景,实在吓人,经过这一遭,怨灵鬼火又增添无数,如若再次歇身荒郊野外,更是让人生畏了。
海棠家如此想着,估计那幸存下来的人家也都作如是打算的,这几家人都不多话,比赛似的跑路,一个比一个跑的快,好似身后真的有野鬼在追赶一般。
过了中午的饭点,没有一个人喊饿,前后十来俩板车,也没有哪户人家停歇下来。
海棠虽然饥肠辘辘,却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实在是被眼前惨象给吓怕了。此刻见了大伙这拼命赶路的阵势,正好如意,遂也跟着狂奔,只等到多跑出些路后,休息了再张罗吃饭的事儿。
如此又跑了近一个时辰,跑到了一处开阔地之处,大山这才把板车在一处树荫下歇了。
这一处树多,虽然枝垭上都光秃秃的,不剩下半片叶子了,但抵不住大小树云集,还是给树底下的人带来了很大一块避暑之处。
树林后有个水塘,剩下的水不多,水也不甚清澈。
张大娘率先看到,赶紧带着一家大小,往水塘边来,蹲着清洗脚下身上的灰土血迹。
这水吃是不敢吃的,用来洗手,也是万不得已。
如今家里人个个都是灰头土脸的,尤其是大山,双手拉扯过死人,早脏污的不成样子了。
等到一家人都洗干净了,张二娘这才打湿了汗巾子,回到车旁,把车把手也擦拭了一番。
如此往水塘边跑了几个来回,直到车把手和车身上没有任何血污之后,张二娘才罢了手。
这会儿也早有眼明的人家,往水塘边去了,跟她家一样,清洗起来。
张二娘清洗车子时,海棠也没有闲着,四处寻找合适的黄土块,好垒成灶台,做顿热乎饭食。
这一段时日逃荒的人多,都是要搭灶生火做饭的,海棠很快便寻齐了这些杂物,都是前人遗留下来的。
一会儿工夫,树荫下便冒起了袅袅炊烟。
第218章:进城
简单吃了点热饭,张二娘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前头几户人家已经等不及了,收拾好东西便拉着板车上路了。
小铁锅和碗筷还没有清洗,一家人都疲乏不堪。张二娘被带动的急躁起来,蹙眉问道:“她爹,咱要不也走吧,别歇着了。”
大山正抽着旱烟袋,抬头朝前头跑着的车屁股看了几眼,又耷拉下脑袋,含糊嗯了一声,却没有动身子。
海棠倚靠在大树下,轻声道:“娘,让我再歇会儿吧,累的慌,腿都抬不起来了。”
经过上半日的折腾,她早就没了力气,如今又刚吃饱饭,能跑得动才怪。
她都这样了,她琢磨着她爹娘也好不到哪里去。
果然张二娘听了海棠的话,迟疑片刻,再没多作反对,只是叹了口气,轻声道:“再歇一炷香,咱再走,跑快些也能跟上人家”
说完,张二娘还是又借着余火烧了些热水,给一家人喝了,顺便也当作洗刷了锅碗。
日头慢慢西斜,天边晚霞绮丽,红彤彤铺盖了大半个天空。
日暮时分,总算来了丝凉风,吹散了些许疲态。
海棠的双脚早已经麻木,驴车另一边,张二娘头上的细汗也打湿了鬓角,前头大山后背已经湿透,湿哒哒的衣裳裹在他身上,显露出满身紧实的肌肉来。
前头地界越发开阔,十余辆车终于慢慢歇缓下来。
身后一辆车跟上来,赶车的汉子和大山差不多年纪,气喘吁吁对着大山问道:“兄弟,这西河城是不是快到了?”
大山抬眼往前头看了几眼,像是又确认了一番后,才转头笑着说道:“快了,这都快到城墙根儿了,”顿了片刻,他敛了笑容,叹口气说道:“还记得上回我来,这一路上都是赶车的车夫农人,如今居然这般荒凉了。”
赶车的汉子和大山一般年纪,听了他的话,附和道:“是啊,俺们村里人都走了,俺们还是走的慢的,再不走,只有等死了”
大山沉默下去,似不知如何接这个口。
眼下城门就在跟前,几家人只短暂的打了个盹儿,再舍不得多歇歇,赶紧朝着城门处跑去。
又是一番快跑,很快巍峨的城墙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城砖多用青石垒成,看着古朴无比,石墙有丈许高,隔五丈便能见着瞭望的塔楼。
在海棠看来,这样的城楼还是挺坚固牢靠的,比起前世在西安看到的古城墙,也不逊色分毫。
城越大说明城主的实力越强,躲进这样的地方,活下来的把握也大了许多。
海棠心里的不安稍微缓和了一些,想到前几年,次次都说要来西河城,可每次总有这样那样的事务羁绊住她,让人不得成行。
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头一次的西河城之行,居然是为了躲避灾祸而来
人生何处没有意外啊
她在心里感叹一番,转眼看了下张二娘。只见她娘仰着脖子,四下张望,脸上的神情似惊喜,又似不安,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墙根边上慢慢热闹了些,陆陆续续看到了不少人,人人皆无精打采,衣衫褴褛的模样,有些依靠在树梢下休息,有些正在搭盖布棚子。
海棠也注意到,那些已经搭盖好的布棚子里住了人,里头堆积着不少生活之物,棚外的树梢上,还挂着一些衣物布巾之类,显然可见,这样的人家在棚里已经住了不少时日了。
张二娘和海棠彼此对望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好端端的,不进城,守着城墙根子,这是为了哪般呢?
板车终于在靠近城门处歇了下来,这里聚集的灾民更多,人人一脸焦虑,似在排队等候。
新面孔的出现没有引起丝毫动静,想来这些日子,逃难的人多了,他们都看麻木了。
大山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子,瞅了个眼善的老人家,快步跺了过去打探。
此刻这老人家蹲靠在城墙边上,端了个破碗,正打算往嘴里送。
“老大爷,向您打探个事儿”大山笑着过来,开口询问。
老人顿住了手,抬眼狐疑打量起大山,许久后才沙哑着嗓子问道:“你家刚来?”
眼前这老人家估摸着有六七十岁,头发胡子都白了,连眉毛都开始泛着白光,脸上的褶子堪比老树,身上衣裳破旧不堪,一看便知是和他们一般的穷苦人家。
“是的,老人家”大山赶紧点头,一脸希翼看着他,“这一群人不进城,都挤在这里作什么呢?”大山疑惑问道。
大山这一句问话好似那点了炮仗的火折子,老人家原本还算和善的脸庞突然拉了老长,瞪着双眼,胸口紧跟着起伏不停:“哎,作孽哟,这守城的不是东西啊,”
他开口即骂,把一肚子的火气发泄出来,“守这里作什么,还不是求着他们开城门?有钱的给点钱便进去了,没钱的,城里有亲戚的,也进去了,光剩下俺们这些孤苦无依,没钱没势的,在这耗着等死啊!”
这干廋老者的话让大山吃了一惊,心道这守城门的还真是会做买卖,发这样的难民财,他到底是不敢说出这样的话,只仔细问道:“大爷,这进城需要几个钱才能进?”
老人家端起碗,颤颤巍巍把一碗浊水倒进肚子,喝完拿袖子抹了抹嘴角,这才回道:“几个钱,几个钱还让人进,一个人头二百钱,哪家要进去,不是要花一两多银子哎!作孽哟!”
老人家的话让大山松了一口气,还好,这钱不算太多,家里正好五口人,一两银子,在以前他们是拿不出的,这几年收成不错,还赚了不少,这点钱真不算什么。
大山打探完,作揖道谢了老者一番,这才朝一旁等了许久的张二娘这边过来。
待把老人家那一番话说完,全家人都松了口气。
这当口正好见着城门里有全身盔甲的守卫出来,驱散围拢的灾民。大山赶紧上前,冲着一个离得近些的守卫喊道:“官爷,啥时候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啊?”
那守卫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把大山打量了一个彻底,眼里的厌恶毫不掩饰表露出来,“进去,就凭着你们?一群穷酸鬼!”
海棠在一旁气的直发抖,手指忍不住捏握成拳。
这群踩低捧高的看门狗,最会看人下菜碟了。
经过这一番长途奔波,他们一家人早已灰头土脸,没个人样了,身上的衣裳也特意穿的破旧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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