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茅屋和补给室旁的空地,架起了二十几个帆布营帐。
另外,还有两尊大炮,许多弹药,一箱箱存放了不少。畜栏里面挤
满了肥壮的马匹。整个地方,来来去去走动的,全都是穿着制服
的军人,他们有的散步,有的谈话,有的正在工作。
在他前面五十码的地方,有一辆篷车,车里坐着四个普通
兵,每张脸都聚精会神瞪视着他。
他们的脸上,还流露着稚气,不过是些娃娃兵。
这些十几岁的娃娃兵,从来也没有见过狂野的印第安人。可
是,他们也接受了几周的军事训练。他们记得,军队里教他们,印
第安人剽悍好斗,嗜血成性。现在,他们真正面对敌人,全都吓傻
了眼。
他们慌了。
正当西斯可两脚腾空,立了起来。与狼共舞看到他们举起了
来福枪。他束手无策,只见一颗颗子弹,从圆圆的枪口飞驰而出。
很显然的,每一个枪口都对着与狼共舞射击。他连忙趴到地上,
侥幸没有受伤。
可是,其中一颗子弹,却穿透了西斯可的胸部,射进它的心
脏,在他趴到地上的那一刹那,他的爱马中弹而亡了。
这些开枪的士兵,连忙冲了过来。与狼共舞蹒跚后退,到他
倒下的爱马身边。他抓着西斯可的头,抬起它的鼻子。可是,它
已经断气了。
怒气贯穿他全身。他心中只有一句话:瞧你们干的!他朝脚
步声奔来的方向望去,准备怒骂出来。
当他的脸转过时,只听得来福枪的子弹迸射而出。
顿时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3
他可以嗅到泥土的气味。他的脸正贴着土地躺着。他也能
够听到”一些含糊的声音,不清楚许多人在谈些什么。不过,有一
句话,却清清楚楚的传到耳畔。
“墨菲中士……他醒过来了。
与狼共舞刚一转脸,就感到一阵巨痛,痛得他锁紧了眉头。
好像被打断的颊骨,一下子碰到地面。
他用手指,碰碰受伤的脸,很快的痛得缩了手。好像头的一
侧,都受了伤。
他试图想张开眼睛,可是好不容易只能睁开一只眼,另一只
眼肿得无法睁开。那只好的眼睛,让他看清楚了,这儿是个什么
地方。是他以前的补给室。
有人踢了他一脚。
“晦!你!给我坐起来。”
那穿皮靴的脚,正踢着他的背。与狼共舞想挪移他的身体,
却被后面的墙挡往了,使他动弹不得。
他用好的那只眼看了看。首先,映在眼中的,是满脸大胡子
的中士,正俯视着他。然后,后面是一大群白种军人好奇的脸,全
围在门口。
有人在后面大叫。
“你们这群人别挡路,哈奇少校来啦!”说完,门口那群士兵
全一窝蜂散了。
有两个军官,走进屋里。一个是年轻的,把胡子刮得清清爽
爽的中尉。另外一个年纪大些,蓄着灰色的短髦,穿着不怎么合
身的制服。
这个年纪大的男人,有一只小眼睛。肩上有着金色的阶级
条,挂着军阶,是个少校。
两个军官都看着他,一脸嫌恶的表情。
“中士,他是谁?“少校问道,他的声音冷峻矜持。
“我不知道,长官。”
“他会说英丈吗?
“我也不知道……长官。嗨,你……你会说英文吗?
与狼共舞眨了一下他那只好眼睛,却没有开口。
“说话啊!那名军士继续说,用他的手指推推他的嘴唇。你
说话啊!”
他轻轻踢了踢与狼共舞黑色的马靴,与狼共舞唬的一下坐
直了身子。其实,他伤得几乎无法动弹,但他却猛一使力就坐了
起来。他看到那两名军官,被他这股剽悍之气,吓得退了一步。
他们都怕起他了。
“你会不会说话?”中士又问了一遍。
“我说英语。”与狼共舞虚弱他说。“但我说话会痛……你们
一个娃娃兵,打伤了我的脸颊。”
这些军人,听他说出流利的英语,全部惊得呆了。有一阵子,
人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一时鸦雀无声。
与狼共舞虽然是个白人,可是他看起来,完全像个印第安
人,甚至还不是混血的印第安人呢。
好了,这下子至少弄清楚,这位老兄是个白人。
就在缄默的时候,一大群好奇的士兵,又挤到门口围观。
与狼共舞对他们说:“这里面有个笨蛋白痴,射杀了我的
马。”
少校却不理会他的话。
“你到底是谁?”
“我是美国陆军军官,约翰·邓巴中尉。”
“为什么你穿着印第安人的衣服?
即使他愿意,与狼共舞也不是一句两句,就可以回答得清
楚。何况,他并不愿意回答。
“这是我的据点,”他说:我是四月从海斯堡来的。可是来到
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少校和中尉短暂地交谈了一阵子,两人工相在耳畔低语。
“你有什么证明?”中尉问道。
“在茅屋的床褥夹层里,我把派令夹在那里面。床上还放了
一本我写的日记,日记上详细写了一切你所想知道的。
与狼共舞说到这儿,又痛又疲乏。他用手撑着好的那一边
脸,他的心碎了。相信那边的大队人马,现在已愈行愈远,他却困
在这儿。如今,要把这些事弄清楚,也不是一口两日就能解决,解
决之后,要追上他们也太迟了。西斯可的尸体躺在外面,它竟然
亡命此地。他想愉哭啊,可是不能,只能强忍泪水。
人们纷纷离开房间,可是他却懒得抬眼去看。没一会儿,他
听到那名中士,在他耳畔沙哑低语:“你变成印第安人啦?可不是
吗?嗯?
与狼共舞拾起他的头。这名中士弯下身子对他说:“是不是
呢?”
与狼共舞没有回答。他用于撑着头,拒绝抬眼看那名中士。
一直到少校和中尉又走了回来。
这次,由中尉问他。
“你叫什么名字?
“邓巴……约……翰……”
“这是你的派令吗?
他拿着一张黄纸。与狼共舞细看之后,认了出来。
“是的。”
“上面的名字,写的是伦巴尔。”中尉阴郁他说。“日期是用铅
笔写上去的,但其他的地方,则是用墨水写的。军官签名的地方
又弄脏了。这不合法!你有什么话好说?
与狼共舞听出中尉声音中的怀疑。他的心开始往下沉。这
些人,仍然不相信他的话。
“我从海斯堡,拿到这纸派令。”他淡谈的说。
中尉的脸扭曲了一下。他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满意。
“那么看我的日记吧。”与狼共舞说道。
“这里找不到日记。”这名年轻军官回答。
与狼共舞很谨慎地盯着他看,确定他在撤谎。
但是中尉说的是实话。
有一名最先抵达席格威治营地的士兵,他的的确确发现了
那本日记。可是这人是个目不识丁的大老粗,他在每次出恭后,
就撕下一页日记来擦屁股。他想,这些纸拿来当卫生纸用还真不
错。这个大老粗,有个浑名叫“草包”。
草包这会儿听说,这个像野人一样的白人,曾经在这儿留下
一本日记,现在大家遍寻不着,他搔搔脑门子想,莫非那本叫什
么日记的,就是被他撕来擦屁股的那个本子。那么,他交出去吧
或许会得个奖。可是,草包又歪着脑袋瓜子想了一想,使不得啊,
搞不好得受罚,挨打挨骂又挨踢呢!那可糟了。搞不成,还说他
是贼呢!所以啊,他还是把这本日记,藏在自个儿的外套里面,可
千万不能泄了底哟!
那名中尉继续问道:“我要你告诉我们,这次是为了什么又
回来了。”他的声音更傲慢了。“如果你真是你所说的那个人,为
什么不穿制服?”
与狼共舞微微换个姿势,靠着墙壁。
“现在又派这些军队来这儿做什么?
少校和中尉交头接耳谈论了一番。最后还是中尉开口。
“我们要来管理一些被偷的物资,也要防止白人俘虏寻仇突
袭。”
“从来就没有突袭,也没有什么白人俘虏。与狼共舞说谎。
“这事我们自会调查。”中尉反驳他的话。
两名军官又交头接耳,不知在议论什么。这次两人交谈了好
一阵子,中尉才清了清喉咙。
“我们给你一个机会,证明你对国家是忠心的。如果你引领
我们到印第安的营区去,我们就还你清白,你的操守将会再次被
肯定。”
“我现在又犯了什么罪?”
“叛国罪。你谋叛不忠。
与狼共舞微笑了。
“你认为我是个叛国者?”他说。
中尉忿怒地提高了嗓音。
“你到底愿意合作?还是不愿意合作?” ”
“我只能说,这儿没有你需要做的事,
“那么,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把你逮捕,你在这儿,彻
底的好好想想吧!如果你肯合作,就告诉墨菲中士,我们将会好
好谈谈。”
话说完了之后,少校和中尉就走了出去。威可中士,带着两
名手下,把守门口。与狼共舞一个人孤独的躺在里面。
4
踢鸟尽可能延宕时间。到了下午一、两点的时候,十熊帐前
长长的队伍已经开拔,朝西南的平原走了。
站立舞拳坚持要等她的丈夫。当他们逼她一块走时,她变得
歇斯底里。踢鸟的妻子强行拉她,最后她总算是恢复了镇定。
但是,站立舞拳并不是唯一担心忧虑的人。每一个人,都挂
心与狼共舞的安危。最后一分钟,开了紧急会议。决定大队人马
仍然按照原定计划出发。另拨三名年轻精壮的战士,骑着快马,
偷偷到白人的营地,打探与狼共舞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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