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年级的男学生,就像一群嗡嗡叫的小蜜蜂,李老师走到哪里,这些贪婪的目光就追随到哪里。
不只刘老师一人,据说学校里有不少年轻男老师都想打她的主意,只是李老师眼眶子太高,把绣球早抛给了公社里的一个小白脸干部,害得学校里的老师们整天抓耳挠腮、*难耐。
夏天里,农村的夜晚黑暗又神秘。田野里的庄稼散发出浓浓的草木清香,阵阵的虫鸣,若近若远。这样的夜晚,最容易让人兴奋,也最容易让人浮想联篇,或者说想入非非。当时的刘老师可能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趁着夜色隆重,像一只野猫,蹑手蹑脚,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李老师的单身宿舍。
事情过去后,人们说起来还都感到非常纳闷,平时,黄不啦唧,病病秧秧,活像大烟鬼一样的刘老师,如何一下子就变成了武艺高强的轻功大师呢?
李老师等小白脸正等得心急火燎。听到屋门轻轻响了一下,她在床上躺着,懒洋洋地埋怨说,这么晚了,你还来干什么?人家以为你今晚不来了呢?她这时还以为进来的是小白脸。刘老师怕她听出声音,话也不敢搭,就迫不及待地往床上摸去……
李老师屋里没点灯,黑咕隆咚的。
刘老师踉踉跄跄地循声扑到了床上……
李老师感觉出了不对劲,吓得她声音都变了调,你——你是谁?
刘老师并不搭话,仍然急急火火地乱摸乱扯。
李老师这时才真正意识到了危险,她直着嗓子带着哭腔喊叫起来,抓流氓——快来人啊——快救我……
她这一吆喝,吓得刘老师腾出一只手来,赶快捂住了她的嘴,低声说,别喊,李红,是我,想死我了,就允许我这一次吧。到这时,刘老师还不死心,还天真地想让李老师允许他这一次。
听到喊声的几名住校老师都赶了过来,他们听着屋里吱吱喔喔的声音,踹开半掩着的门,一齐涌了进来。刘老师见无路可逃,扑向低矮的后窗,扑通一声跳了出去。待其他人反应过来,绕到后窗,人已跑得无影无踪。
李老师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抽抽嗒塔地哭泣着,目光直勾勾的,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大家安慰了她几句,大都知趣地走开了,只留下一位女老师与她作伴。
校长觉得这事属于家丑,严格要求老师们不要外传,但这消息还是像长了翅膀,整个学校,包括周围的几个村庄都传得纷纷扬扬活灵活现。有的说这事跑不了家贼。有的说这是专门*的江洋大盗,轻功如何如何的了得,武艺如何如何的高强。还有的说李老师智勇过人,与*犯巧妙周旋,那笨家伙既未达到目的,又差点让她给活活掐死,还有的说李老师惨遭强暴,羞辱得整天在家以泪洗面寻死觅活……
大家正传得津津有味扑朔迷离,想不到过了没几天,公安局竟把刘老师给逮去了。人们这才恍然大悟——咳!弄了半天,原来是这小子,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刘老师被逮走后,我们全班人都高兴了好一阵子,尤其是被他整治过,奚落过的同学,大有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味道。都说,你也有今天,公安局怎么不早把你这个王八蛋给逮走呢!
想一想他平时人五人六的样子吧,不是讽刺这个、就是挖苦那个,一串串的怪话风凉话,好像顺着他那张薄薄的大嘴往外淌都淌不完。弄得我们这些后进生调皮生整天人不人鬼不鬼的,上课脸上灰溜溜,下课心里酸溜溜,一个个简直成了不可调教的小黑五类。
有一次他说,教你们这个班,真像大闺女生孩子,出力也讨不出好来。说这话时,他两只眼放电似的看着几个漂亮的女生。这几个女生低垂着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羞辱。过了好几天,我还听到,这几个女同学,都咬牙切齿的偷偷骂他不是人。
在他眼里,我们这些人都是笨蛋、都是傻瓜、都是不可调教的蠢驴。好像他这样的好老师教我们屈才大了,吃亏大了。
这下倒好,深更半夜地往人家女教师宿舍里钻,这才真叫出力没讨出好来。
第三章3。5
像一棵即将干涸枯萎的小树,从家里到学校,我一天到晚都是耷拉着眼皮低垂着头。我妈就曾经骂我,看你那垂头丧气的熊样,人家死了爹的也比你这脸子好看……
我麻木的心田得到滋润,我幽暗封闭的心灵世界得以打开,王纲老师的大恩不可忘记。
在我十三岁以前的世界里,满天的狂风黄沙成了我抹不去的记忆,灰蒙蒙的天空始终伴随着我忧郁的眼睛,明媚的阳光对我来讲似乎成了一种奢望。至于春风拂面了,莺歌燕舞了,更是与我无缘。这也许是——仅仅一只小小麻雀,竟然能成为我童年至爱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我小小的年纪当然不懂得生活的深奥哲理,但在简单的思维中,死亡与痛苦等等这些沉重的话题,却是我经常考虑的。不同于同龄孩子的是,对鬼神世界我不但没有丝毫地惧怕,反而还非常地向往。
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邻居李奶奶患病去世了。
在我的心目中,李奶奶不亚于冬天里的太阳,她的去世,让我悲痛不已,悲痛的原因,说出来很多人也许都不会相信——这不是对死亡地惧怕,而是觉得再没有人给我讲那些古老而神秘的故事,再没有人能给我带来心灵的温暖。
李奶奶就要被埋到地下,李奶奶的灵魂就要飞到传说中的天国。仿佛失去了什么,我心里空落落的酸溜溜的。没有了心中温暖的太阳,我不知道在这冰冷的世界里还要挣扎多少年。
我感到了更加的孤单,我也想随李奶奶而去。
自从那次李奶奶帮着我妈请来神婆,她也没想到,事情的结果竟会是——神婆把我爹的病因归到了我身上,并由此导致我在家中的处境更加雪上加霜。李奶奶对这件事一直觉得心中歉疚,她比起这之前来,对我更加地关爱。我猜测她这样做的目的,可能是觉得这样能减轻她一点心理负担,也能减少我一点心灵的痛苦。
也许是为了弥补她的过失,也许是出于对我的可怜同情,她老人家对我的关心,几乎到了无微不至。零食啦,零嘴啦,都给我留着,平时有个头疼脑热啦,也都是嘘寒问暖挂在心上。从小没见过我亲奶奶的影子,李奶奶就直接成了我心目中的亲奶奶,她走到哪里,我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到哪里。
李奶奶不紧不慢的声音,像是春风春雨,听起来是那么舒心悦耳。她心里装着那么多的故事,整天给我讲也讲不完,我分不清这些故事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我对所有的故事都那样着迷。我沉湎在故事的世界里,是这些故事开启了我幻想的大门。李奶奶仿佛一颗冬日的太阳,温暖着我孤寂的心田。
李奶奶是我们村公认的好人,但好人反而没有好报。李奶奶在年纪轻轻时,丈夫便因为抗日,被日本鬼子给打死了。她一个人坷坷衅衅,含辛茹苦才把三男一女拉扯成人。李奶奶的闺女长得如花似玉,在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漂亮。想不到的是,这闺女还未出嫁就先怀了孕。原来,她是被当时的村干部给奸污了,姑娘不堪凌辱,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里,却一头扎进了河里。
李奶奶的大儿子为了给妹妹报仇,把村干部的头割下来,并且挂在了村干部的家门口。从此后,他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有人说早畏罪自尽了,有人则说跑到外地躲了起来。反正是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了无音信。说起来,李奶奶的痛苦一点也不少于常人,但至今我也闹不明白,李奶奶为什么对自己的辛酸从来只字不提。
望着躺在床上的李奶奶面容安详,我一点也不觉得她已经死去。
这天,夜已很深了,我还没有回家,父母四处寻找,他们考虑我会掉到水里淹死,他俩甚至拿着根烂棍子,跑到附近的水坑里搅和了半天,但死活也没见着个人影,两个人气急败坏地刚刚回到家,隔壁李奶奶家里便传来闹鬼的惊叫声,我父母与众邻居急急火火地往李奶奶家奔去。
我被这嘈嘈杂杂的声音惊醒过来,揉着腥松的睡眼从李奶奶的灵床后面慢腾腾地往外走,几乎被吓掉魂的几个守灵人,正站在院子里个个惊魂未定地样子。明白了怎么回事后,他们是又恼又气。
不容分说,母亲拽着胳膊把我拖回了家。
随着傍晚前来吊唁的人群,我也来到了李奶奶的灵前,看着李奶奶睡熟了的样子,我心里感到既温暖又孤单。尽管年龄小,但我也深知人躺在这里,意味着的是什么。我只想尽可能地与李奶奶多呆一会。我祈盼着李奶奶能醒来再给我讲一个故事,我祈盼着李奶奶能再从她口袋里给我掏出几块水果糖,我不愿让李奶奶就这样早早地离去。想着想着,我趴在灵床后面,不知不觉的竟睡着了。
李奶奶牵着我的手,行走在银色的又仿佛奶水一样的月光里。月色中的开阔地是从来没见过的陌生,脚下坎坎坷坷,我和李奶奶跌跌撞撞,这时,前面出现了一条深深的大沟,李奶奶就像视而不见,仍然往前走。吓得我一声惊叫,李奶奶竟一脚迈了进去,我赶忙伸手去抓,却只见沟底万丈,阴气森森,怎么也不见了李奶奶的踪影……
我睁大惊恐的双眼,发现李奶奶仍然静静地躺在灵床上,灵前的煤油灯忽大忽小的摇曳着,几个守灵人正鬼哭狼嚎般争先恐后地往外窜……
母亲把我拖到家里,理所当然的又挨了一顿臭骂。父亲则绝望地说,完了,完了,这孩子是彻底完了,怎么尽干些稀奇古怪的勾当,你说你那里去玩不好,偏偏去陪着个死人,这孩子真是没治了。
王纲老师是在我升入初中后接的我们这个班。
王老师是公办老师,是六十年代的大学生。这在当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