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参照标记。想做个记号,便于日后烧个纸祭奠祭奠什么的,手头什么也没有。
别磨矶了,我妈说,快走吧,碰上早起的人又是个麻烦。
第九章9。3
摆好碗筷倒好酒,我妈端端正正地坐在上首,我媳妇和我分坐在两边,孩子们也依次坐定。这让我不禁想起了“水浒传”里描写的英雄们排座次的情景,我觉得我妈也很有梁山好汉们的潜在气质。下一步,她老人家马上就该论功行赏了。
我禁不住哑然失笑。
二闺女俐俐说,爸爸,你怎么还没喝酒就笑了?
我酒喝多时是有爱笑的习惯,是啊,爸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我掩饰说。
咱这家子人能有今天真是不容易,我妈清了清嗓子开始了宴会席前的致辞,这一要感谢邓大人,二要感谢你舅舅。话说到这里,我妈朝向刘云说,可惜你舅舅没法到,要不我说啥也要当面谢谢他。
又不是外人,他帮咱还不是应该的。
刘云真是挺会说话。
古人说吃水不忘挖井人,咱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还不都是托邓大人的福,沾你舅舅的光,我妈说。
我妈虽然上了年纪,可脑子很清醒,她知道我们家的好日子是*邓大人给带来的,还明白是沾了刘云舅舅的光。
南生超生后,公社计生办有指示,交不齐罚款就不分给口粮,包括我老娘的都要扣。吃没了吃的,住没了住的,亏得我看过不少杂书,要不怎么说用知识武装起来的人是不可战胜的呢,关键时候,这些杂七杂八的知识帮了我的大忙,我想起一句古话,叫三十六计——走为上。
跟我妈跟我媳妇商量了半天,她们虽然不愿意我离开,但也琢磨不出更好的法子,最后还是含泪把我送出了家门。
看着杯子里的酒,随着扑鼻而来的缕缕酒香,一阵阵辛酸抑制不住地涌上心头。
离家后,我又来到了刚刚逃离还不到三个月的省城。来到哥嫂的门前,我就像看到了地狱之门,让我禁不住心底发冷浑身发抖。庆幸的是哥哥第二天就给我找了份饭店打杂的临时差使,这让我免遭了不少冷脸冷遇,也给哥哥减轻了不少麻烦与压力。
这份打杂工作,比起农村的活路来的确是轻快了不少,吃的那些客人剩下的饭菜也比在农村老家里的饭食强多了,虽然如此,但我还是尝够了低人一等或者说是二等公民的滋味。
饭店经理姓陈,是一个精灵鬼怪的小个子。进饭店的当天,他便指手划脚地说,嗨,农哥们,在我这里当打杂,你可要给我记住这几条,他眨巴眨巴两个鼓鼓着的金鱼眼,斜楞着眼神说,首先呢,你不能把自己当成个人物。我心想,我能是什么人物呢?不到这要饭的地步,我会舍家撇业地出来挣这口饭?我耷拉着眼皮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可是,陈经理不满意了,你点什么头?听明白了吗?我还没说完。见我没反应,他又接着说,说你不把自己当成个人物是好听的,说白了就是要你把自己当成条狗,一条只会干活不会说话的狗。这次,我没敢点头也没敢吭声。他顿了顿又说,这是第一个意思,第二个意思呢,是说你吃饭时也要像狗一样,人吃之前狗不能吃,客人吃完剩下的才能轮到你,明白吗?他阴阳怪气地用邪恶的眼神斜视着我,邪腔恶调地说。
我看到老母亲佝偻着身子,饿得直不起腰来,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小叫化子一样饿得哇哇哭叫。我眼睛潮呼呼的,觉得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了,我使劲抽了几下酸溜溜的鼻子,暗下决心,不能让这个人看到我辛酸的泪水,不能让没有人性的人瞧不起我耻笑我。
前世无冤今世无仇的,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种态度,我简直都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么阴险苛刻又歹毒的人。但是为了养家糊口,为了挣口饭吃,我还是紧咬牙关,咽了几口唾沫,把这口恶气咽进了肚子里。
虽然我穷,但是人穷志不能短。我妈常常这样说,要饭不算孬,放下棍子和别人一样高。凭自己的劳动挣口饭吃,这能算丢人?
精神胜利法还就是挺管用,我经常在心里咒骂他,你不就是个刚从你爹你爷爷身上褪去泥土的城里人,你不就是个小饭店的小经理吗?就凭你这德性,还不知道是用什么扒门子溜沟子的下三烂手段才混到了今天这一步哩,如果你生活在农村,如果你换成我,还说不定你是什么孙模样呢?我用这种精神胜利法自我安慰着。
我又想起了我妈曾经对狗的一番精辟论断。她说,……狗眼看人低,这话可是一点都不假,我一辈子见过那么多的狗,别管是大狗、小狗、公狗、*,还是黑狗、白狗、好狗孬狗,都是狗眼看人低。……这狗东西啊!可怜……
我家从来不养狗,不管是什么狗,从来不养。
记得我大女儿玲玲小的时候,也就是大约三四岁吧,在外边玩耍时,不知从哪里抱回来一只小花狗。这么小的一条狗,毛绒绒的像只拳头,还不如一只大点的老鼠,吱扭吱扭地叫起来声音那么细小,让人听着都可怜。玲玲像个宝贝一样抱着不放,我媳妇也帮着讲情,说就留下来养着吧,给孩子权当个玩具。但我妈心明眼亮态度坚决,说别看这么点小狗,好像可怜可爱,你养起它来它就不是个东西了。我态度也十分坚决,在女儿眼泪巴巴的哭叫声中,我还是把这条小狗放到了大街上。爱谁养谁养吧,反正是我们不养,我说。
“忍”字当头,我咬紧牙关,一个月的试用期限总算到了。这个月对我来讲显得太关键了,我没白没黑地干,除了吃饭睡觉,脏活累活份内份外我都干。我想着我妈跟我说过的话,人只有生气气死的,没有干活累死的。按照当时讲好了的,这个月试用合格,不但会给我一百块钱的工钱,还能让我留下来,继续在这里干下去。
我好像拿到了这一百块钱,一张张崭新的票子攥在手中,心里温暖又幸福。这一百块钱能解决不少问题呀,它能买几百斤粮食,解除大人孩子几个月的衣食之忧,它能买部分砖瓦木料,简单地修缮一下被扒掉的几间房屋,让大人孩子有个自己的栖身之所,它还能给孩子们买几件小玩具小衣服……这一切仿佛就在眼前,马上就要变成现实。
想起房子,一阵阵的痛楚又袭上心头。
还亏得拐子大妈死得及时,要不然,我们这一家老少,非得天做房,地做床,非得住到露天地里不可。
白天里给扒掉了房子,晚上与我妈又急火火地去埋葬拐子大妈,媳妇和几个孩子只好在厨房柴禾窝里鳖屈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我妈做出了个英明的决断,说,走,咱收拾收拾你大妈的房子,先搬到她那里去住着。
我先是有些犹豫,这能行吗?街坊邻居会不会说闲话,再说啦,刚刚偷埋掉拐子大妈,咱这全家一搬过去,村里和大队里的人知道了,能饶过咱?
真是个胆小鬼,我妈不满地说,还有啥可怕的,要吃没吃,要住没住,横竖就这么几条小命,谁爱要给他就是啦。我一听,还真是这个理,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谁还怕谁呢?管他哩,搬过去先找个住的地方再说。
一上午我强睁着困意浓浓的双眼,我妈指挥着,我和媳妇一块,把拐子大妈的房子简单地收拾了收拾,到了下午便急匆匆地搬了进去。搬完家什,我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管怎么着,大人孩子总算又有了个安身的窝。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夜已经很深了,几个孩子说什么也不肯上床,我是又困又累又烦,玲玲直嚷害怕,俐俐和儿子则又哭又闹。尤其是儿子,更是直着嗓子瞪着大眼不停地嚎。刘云也悄悄地告诉说心里发毛,她这么一说,我心里也开始阵阵发紧,后背发冷。我说,这样吧,把咱妈叫过来,咱六口子都睡在这张床上就好了。
这床能睡开?刘云疑惑地问。
都横着躺,凑合凑合吧,我无精打采地说完,倒头便睡了过去。至于我妈过没过来睡,我就不知道了。
我听到一种怪异的声音,既不像人语又不是兽叫,我还从来没听到过这种奇怪的声响,睁开眼一看,赤身*的拐子大妈已骑在了我身上,见我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她咧嘴笑了笑,眼神妩媚而又*。我开始有点心动,但意识马上又告诉我,拐子大妈不是刚刚去世又被我刚刚埋掉吗?拐子大妈完全不是老态龙钟的样子,她的风彩依然年轻时那般迷人,脸上焕发出只有少女才有的那种青春光彩。即使这样也不能乱来,都叫了一辈子大妈啦,再干那种事,岂不是*吗?我暗自思忖着。拐子大妈见我仍然不为所动,仍然没有什么动作,脸上露出了不满的怒容,转眼间,骑在我身上的少女一般的拐子大妈竟变成了一具白骨铮铮的骷髅。
我大叫一声,吓得我儿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发现刘云的双腿沉沉地压在我的身上。
过了月底已经六七天了。前些天陈经理还说我人实在,干得好,到月底按时给我发工资,可是,到现在他竟然又闭口不提了,像压根就没有这档子事一样。我心里急得难受也憋得难受,几次看到他想问一问,可这话在心里憋得一鼓一鼓的,眼看着就到嘴边了,打了几个滚又咽了回去。最后,我觉得满肚子里憋得都是疙瘩,就像快要充爆的自行车内胎。不说出来真是不行了,再这样下去非憋出病来不可。
这天晚上,就餐的客人不多,我把所有的碗筷杯盘洗涮干净,把桌椅板凳摆放整齐,把地面桌面擦得镜子一般耀眼,然后使劲鼓了鼓勇气,调整了一下心态,走进了经理办公室。
陈经理正坐在办公桌前偷偷摸摸地数钱。我当时可能是紧张的缘故,见门虚掩着,竟忘记了事先敲门便推门走了进去。
怎么连门也不敲就随便进来?陈经理脸上明显地挂着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