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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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歌-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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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向东走,一路经过厦门、上海,还有江南好多好多城市。最好绕到洛阳。    

  在洛阳灰色的街上,突然想起曼夏,然后便买了火车票去看她。    

  拨通了她以前家中的号码,一个冷冷的声音接的电话,告诉我曼夏嫁人了,给了我她新家的电话号码然后重重挂了电话。    

  又打了那个电话,一个懒洋洋的男声接的电话。我说找曼夏,他〃哦〃了一声,然后继续用了带陕西口音的懒洋洋的声音对曼夏说,找你的。    

  曾经一千次一百次地想过,五年不见的曼夏会是什么样子,但真正见到她时,我还是吃了一惊。    

  她烫了发,久久不护理的发有些枯黄也有些乱,春天已有些暖意,可她仍把自己包在臃肿的羽绒服里。纹了难看的眼线,眼角有细小的皱纹。她已经完全是一个普通的中年人了。    

  愣愣地对望了许久,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她对我一笑,才略略找到一些当年的影子。    

  她过得很不好。小米离开的那年她嫁了人,一个普通不过的出租司机。从不听歌。    

  她的丈夫,脊椎有毛病。走路最多走上一公里便会累,喝一点酒便站不稳。有时候还会尿床。平时脚总是血肿,呈紫紫的红色。    

  生活是如此不协调。    

  他不能做太多家务,也只有开车这一件事能适合他。每天曼夏在家,日复一日地为他洗尿湿的床褥、做饭洗衣,晚上他回来还帮他揉上一小时脚。什么青春,什么爱情,都在紫红色肿着的脚和满屋的尿臊气中,一点一点老掉,一点一点死掉。    

  我说曼夏曼夏,你这是何苦?你为什么要嫁这样一个人?你为什么不离开他?    

  她突然哭了,眼泪从她那双不再好看的眼中,慢慢渗出来。    

  坚强美丽的曼夏啊,我可是头一次见你流泪!    

  你不知道,她低低地说,那年小米走后,我有了他的孩子。    

  我为此失去了工作,还被家里人赶出来。我身无分文,唯一的归途是去死。    

  然后他救了我,他出钱送我去医院堕胎。别人的目光扫过他身上,他笑着说这是我的女朋友,我们不小心……    

  而这一切,小米到死也不知道。    

  (十七)明天,我嫁给你吧    

  从华南农业大学出来,一下子,我轻轻跃进人海里。    

  阳光照着每一个人上,照着树林,照着湖泊,照着老去的和仍旧年轻的人,照着路边卖唱的乞丐,照着我疲惫的身体。    

  穿过人海,我回到我那独居的小屋。一开门,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才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整个屋子仍像我离开时一样,冷清而凌乱。桌上有一杯未喝完的咖啡和一张发黄的报纸。    

  我打开音响,里面传出PINK FLOYD的歌。突然不想听这个,随手换了张碟,是KORN。我还是不想听,然后RADIOHEAD,LUSH,SUEDE……一张张碟在音箱里换来换去如同飘飞的落叶。    

  有风吹过,带动桌上发黄的报纸。报纸上有一张熟悉的脸和一双相似的眸子。    

  他是一个著名杂志的自杀栏目主持人,可他最终用一罐子煤气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别人说他本来就不该做这行,他的心里面,其实是绝望的。    

  胡乱放进一张没有标题的碟,一切短暂地安静了几秒,然后沙哑柔和的吉他声响起。    

  我听见一个女孩子,用她清清亮亮的嗓音,在阳光中浅浅地唱:    

  明天我要嫁给你啦……         

◇欢◇迎◇访◇问◇BOOK。◇  

第25节:幸福生活(1)         

  幸福生活   

  我又梦见阿飞了。    

  梦中的我和他站在大街两边对望着,不断有汽车卷着尘烟呼啸而来,遮住我们的视线。    

  我一直向他大声喊着,可我的声音迅速被车声、人声淹没,连我自己都听不见。    

  他也在对我大声说着什么话,我能看见他的口在动,但我根本听不见他要说什么。    

  我想穿过马路去找他,可汽车一辆接一辆急驰而来。我只能徘徊原地,心急如焚。    

  醒来时发现屋里仍灯火通明,杨崴正躺在我身边,看凌晨的英超比赛。    

  看见我醒来,他对我温和地笑了笑,说:〃吵醒你了吧?〃    

  我摇摇头说不要紧的,然后看见他下床关了灯,关小了电视的音量,然后倒了杯水放在我床头,复又躺在我身边。    

  我转个身把自己埋进他臂弯里,沉沉睡去。    

  从小到大的朋友们都觉得奇怪,为什么我最终嫁的人会是杨崴而不是阿飞。    

  无论我怎样努力解释我和阿飞只是朋友关系他们都不会相信。    

  但其实事情就象兄弟不能做男朋友一样简单明了一清二白。    

  他们永远无法理解。    

  记得初中的同学常在放学时对我说,看,小马哥又来接你了。    

  高中时的同学说,那个是你男朋友吧?然后一起为阿飞到底是像黎明多一点还是像郭富城多一点争论不休。    

  大学的同学会说,哇噻,成熟版的谢霆锋。    

  然后我总是十多年如一日般无奈地在他们的大呼小叫中走下楼,笑着走向阿飞。他通常看着我也是漠无表情的,只是嘴角微微牵出一丝笑意。那一笑除了我,没有别人看得到。    

  他左手总是提一个和他一身装束完全不搭配的惠康塑料袋,里面鼓鼓攘攘装满了我最爱吃的零食。四洲紫菜、天乐熊仔饼、粟一烧……在那个年代都是大部分学生们爱吃却不能尽情享用的奢侈品。然后我们会在附近的公园里找一处没人的地方坐下,他抽烟,我吃零食,就这样度过一下午。总是穿得不修边幅抽着烟的他和穿着整整齐齐的校服像小松鼠一样啃着零食的我坐在一起觉得是一道抢眼的风景,可是当时我们并没有这么觉得。    

  十岁那年一个夏天的晚上,我到老师家上完钢琴课回来,走在灯火璀璨的街上,突然看见身边的人们同时向着一个方向纷纷退避,然后我看见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男孩子,捂着流血不止的手臂,步履维艰。    

  我看了他好久,忍不住问,疼吗。    

  他摇摇头,不说话。    

  然后我拉住他的手对他说,我带你去包扎吧。    

  然后我把他带回了家。    

  他的血顺着胳膊流下来沾脏了我家刚铺的地板,母亲看见了也只是二话不说,拿出绷带和药水来帮他包扎,一边包扎还一边问他疼不疼。    

  包好伤口后母亲又热了一些饭菜给他吃。不过是一些家常饭菜,但他把所有盘碗都添得一干二净。    

  母亲从来不会用命令的口气说你的哪个朋友不好,不许你和他交往。    

  我想这是我尊敬她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当然,除了这个原因,她身上还有许许多多我说也说不清的优点。    

  她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西关,她身上也带了西关小姐那种典型的大家闺秀的味道。    

  三岁时父亲出海时遇难了。家里的唯一经济来源就这样断掉了。但是她表现出了出乎意料的坚强。她在区政府找了一份工作。尽管那是她的第一份工作,但她还是表现出了惊人的工作能力。记得很小的时候,便总是有人用最诚挚的语气对我说,你很幸福,有个这么好的母亲。    

  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便在她身上学会了同情。她带我加入了基督教会,每个周日我都会和她一起去十甫路的教堂听布道、祈祷。    

  她还是红十字会的一员。附近的邻居有什么病痛的常会来我家,无论相不相熟,她都会倾出手中的药品,为他们医治。    

  杨崴最崇拜的人也是我母亲。他常常对我说,这个周末去看咱娘吧。    

  小时候我对阿飞说,这个周末你来我家吃饭吧。    

  他眼中焕发出向往的神采,然而他只是低下头,轻轻说,阿姨不会介意吧。    

  十八岁的时候我看见阿飞女朋友的父亲拿着一把刀在街上追着他砍,一边追一边用不堪入耳的话骂他。他说你这个烂仔,不许你和我女儿一起,不许!    

  我相信阿飞只要一甩手便能把那个老头打出很远,但他只是埋着头飞跑,没有说话。    

  阿飞十七岁的时候认识茹,三年后,她离开。    

  茹是外地人,有着缎子般明丽的皮肤,柳叶眉,和哀愁而美丽的眼睛。    

  她和阿飞在一起的事情没多久便被家里人知道了。经常有些晚上,她会抽噎着来到我家。母亲会一边安慰她,一边说你还是回家去吧,你家人会着急的。    

  过没多久她家人便会找来我家,将仍红着眼睛的茹带走。在母亲面前他们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只是笑着说大姐这次又麻烦你了。然后母亲说不碍事的,你们也别来逼这孩子了,她还小,以后自己会懂事的。    

  这样的场景总在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奇怪的是无论怎样伤心的时候,茹还是会躲来我家而不是去阿飞那里。    

  包括我自己也极少去阿飞的小屋。我不喜欢那里。拐过七八条堆满垃圾和淤泥的小巷,经过一些在路边叼着烟打着牌眼光凶狠的人们,才能够到他那间外墙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拆〃字的小屋。屋里总是看不见阳光也不开灯,满地是烟头和啤酒罐。有时候会有一堆看起来叵测而危险的人闹哄哄地挤在里面,看见我来便一哄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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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幸福生活(2)         

  杨崴是做律师的,他说最讨厌的便是接一些妨碍社会治安类的案子。他说接那些案子打交道的都是些烂仔,他们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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