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凯道:“在下感谢还来不及,何怪之有?只是劣子愚钝,多劳先生费神了。”
钱思玉道:“冲儿禀性聪颖,引以正道,将来定是一员虎将。”
刘凯道:“指望先生教诲。”
从此自刘凯夫妇以下,刘家上下人等,对钱思玉无不尊敬。钱思玉为人谦虚随和,平易近人,不出十日,便认识了刘家所有的人,连看菜园的田老头,也乐意与之交谈。
钱思玉像一头雄鹰,观察着刘家每个人的行动,研析着刘家每个人的性格,二十天过去了,却毫无头绪。
这天晚上,时过二更,钱思玉不能入睡,独自思忖:此事又不能明里打听,应从何处查起?况戚继光与我一见如故,期待殷切,我竟没查到一丝儿端倪,何以去见戚继光?王大刀说过要偷盗云山的话,是不是他干的呢?有了,我何不到矿上走一遭!当下换了夜行衣,越墙而出,径往矿区而去。
钱思玉在未见戚继光之前曾去过矿区,知道矿区便在刘家堡正北五里处,也知道矿工多是因倭寇侵扰而流离失所的外乡人,还知道由于共同劳作,聚群而息,养成了他们粗犷豪爽的性格,也形成了一支齐心对外的力量,故而乡矿械斗,往往吃亏的多是乡民。
钱思玉路径熟悉,顷刻便到矿区。他穿过几排简陋的茅棚,直往王大刀的往处;远远望去,王大刀的茅棚依然点着灯火,而且传来喧哗之声。他走近茅棚,透过窗缝,向内观望,见屋内有五个人在那儿喝酒,箕踞上首的便是王大刀。
只听王大刀叹了一口气,道:“我又何尝耍与刘凯作对?只是一再忍让,他却一味寻隙闹事。若不带着大伙儿抵御,采矿这碗饭我们就吃不成了。唉,我后悔不该说了那句气话,给刘凯以寻隙械斗的口实,致使十几名兄弟伤亡。”
一个年老矿工道:“戚继光是一个通情达理之人,他答应查访此事,总不能没有实据就硬栽王大哥盗了云山。”
王大刀道:“戚将军岂止通情达理,而且谦逊谨慎,礼贤下士,听说他带兵打仗,也颇有法度,是我平素钦佩敬仰之人。只是一个多月过去了,没有一点儿消息,不拿到真正盗贼,乡矿械斗就无法平息,是以近日来我一直内心忧郁,夜不安枕。”
一个矮瘦汉子道:“王大哥不必烦恼,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接着是一片沉默,五个人只是埋头喝酒。
忽听那老矿工道:“上次械斗,郑家坪的郑七爷倒不像刘凯那样蛮不讲理,如若他与刘凯合力围攻矿区,我们伤亡就更大了。”
王大刀道:“郑七爷距矿区较远,中间隔着刘家堡,与我们没有直接的利害冲突,出人援助刘家堡,那是顾着同乡的面子,我们就是不差人去劝说,他也不会死力进攻的。我们前去拜望他,晓之以理,致奉敬仪,他乐得借台阶下来。我看他的为人倒不如刘凯侠义豪爽,要是结交朋友,我宁愿结交刘凯,也不愿结交郑七爷。”
那矮瘦汉子笑道:“王大哥要是行军打仗,倒可运筹帷幄,克敌制胜。”
王大刀道:“若能遇到良将,大哥又何尝不想从军杀敌呢。”
钱思玉听了良久,觉得王大刀是一个豪达远见之士,不愧为数千矿工的头领,又怎会做那偷鸡摸狗之事?再听下去,估计不会有新的话题,于是悄悄地出了矿区,返回刘家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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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云山迷云(下)】………
不过钱思玉这一趟没有虚行,对王大刀的为人,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疑是王大刀盗取云山的猜测,已经释然。
钱思玉以为,云山既非王大刀所盗,那盗取云山的当是刘宅中人,或另有其人而在刘宅中安有内线;是刘宅中人或安有内线,就不可避免会露出蛛丝马迹,但我却至今没有察到这蛛丝马迹,原因何在呢?
一天晚上,钱思玉教完冲儿功课,思乱难眠,凭窗仰视苍穹,溶溶月色如水,夜空晴朗,疏星几点,赞道:“好秋夜!”走出书房,去后花园舞了一会剑。
钱思玉正待转回书房,忽听得从看菜园田老头住处,隐隐传来说话之声,心想:反正睡不着,不如找田老头聊聊,消磨辰光。长剑入鞘,向花园深处走去。
渐近院角屋舍,油灯透出窗纸,依然未灭,声音也渐清楚,是两个人在说话。钱思玉不禁诧异:这深更半夜,田老头在与谁聊天?走近几步,已然辨别,是一男一女戏笑之声,思道:这田老头虽不算太老,却是上五十岁的人了,平日老实巴交的,光棍一条,没听说有什么姘头。唉,难以逆料之事,天下尽有之,说不定是哪家的寡妇,早已是田老头的老相好。还是回去吧。不要惊扰了这对老鸳鸯。欲待要走,声音大了,是一对年轻男女,不是田老头,这倒须看个究竟了。
又走近几步,只听那男的道:“宝贝心肝儿,许多日不见,可想死我了。”
那女的娇声道:“小冤家,你道我不想你么?老爷一直在家,今天去东庄有事,这才得空来会你。你这馋猫,看你馋的……”
钱思玉轻履走至窗下,从窗缝望去,只见小桌上放了一盏油灯,忽明忽暗,还摆着两碟小菜,两副杯筷,田老头却伏于桌上,已然沉睡,思道:适才田老头与谁饮酒?游目屋内,见紧靠东山墙有一张床,这是田老头平日睡觉用的;细辩声息,床上有男女两人,显是在那话儿。
半晌,事毕,那男的道:“你说老爷去东庄有事,不知什么事,怎的晓得今晚不回来?”
那女的道:“夫人娘家昌老太爷的外甥大后天完婚,差人送信来,要老爷、夫人过去帮忙。一大早老爷与夫人就去了东庄,至少要过三四天才能回来呢。”
那男的道:“这可好了,我们明、后天晚上不定期在这里见面。”
那女的撒娇道:“我才不来呢,也不与我说几句体己的话儿,一见面就……还不知你对我是不是真心。”
那男的道:“我的心肝宝贝儿,我把心都掏给你了,还要我怎么样?我要对你不是真心,叫我不得好死!”
那女的道:“小冤家,谁要你死了?人家同你说着玩的。你死了我可怎么办?”
钱思玉已然听出,那男的是刘家专理采办的戈三郎,那女的是刘凯的小妾尤氏。
又过一会儿,二人穿好衣服,将田老头抬上床,盖好被子,吹灭油灯,悄悄地溜出来。钱思玉即隐于一棵树后,见二人掩好屋门,一前一后,鬼鬼祟祟地去了。
钱思玉回至书房,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觉得此事太也蹊跷,不可思议,忖道:这尤氏乃刘凯枕边之人,模样儿极是娇美艳丽,深受刘凯宠爱,当应知晓云山的秘藏之处;如今有了外遇,在情郎面前自是无话不说,无意中泄露了,也是情理中事。那戈三郎是何来历,须当查访清楚才是。
次日早饭后,钱思术教了冲儿一段长拳,便叫他自练,自个儿向田老头的菜园走去。田老头正在担水浇菜,见钱思玉走来,忙招呼道:“钱先生早。”
钱思玉道:“田老伯,你老在忙啊!”
田老头道:“不忙。钱先生,你到屋舍稍坐片刻,我这担水浇了,就来给你泡茶。”
须臾田老头转来,泡了一壶茶,给钱思玉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说道:“钱先生有空出来走走?”
钱思玉道:“刚才教了冲儿一路拳,便要他自己练习,我闲暇无事,信步走到后院来,与老伯聊聊。”
二人无边无际地扯了一会,钱思玉转入正题,道:“我看戈三郎也经常到老伯这里走走,那倒是个好小哥儿。”
田老头道:“确是个好小哥儿。他常打点酒,买点菜,来我这里坐坐,与我很是谈得来。昨晚不知怎的,我又喝多了,醒来才知道,他同往日一样,将我弄上床,盖好被子,掩了门,才去的,可见他心地善良。”
钱思玉道:“我看戈三郎为人很精明,办事也很干练。似乎不是刘家堡人,却不知家住哪里?”
田老头道:“钱先生说得不错。戈三郎住在刘家堡东八里的东庄,家境贫寒,家里没有别人,是个可怜的孩子。他父亲也是个读书人,屡试不中,靠教馆为生,不幸前年一病亡故。他二十出头了,庄稼活又做不来,父亲一死,便没了活计,于是族叔出面替他找了本庄的昌老太爷。昌老太爷是他父亲的远房表叔,算起来戈三郎是我们夫人的远房表侄,是以昌老太爷把他荐到刘家堡来。正好这边刘员外府内缺一个采办,见他识字,就收下了。他来了有两年了,办事精明小心,从没出过什么岔子,很讨刘员外喜欢。”
钱思玉“哦”了一声,心道:刘员外要知道与他爱妾有奸,恐怕就喜欢不起来了。
田老头道:“戈三郎人面生得俊俏,见人就笑,嘴儿又甜,是大还大,是小还小,不仅刘员外、夫人喜欢他,刘家上下也都喜欢他,依我看,日后当个管家不是难事。”
钱思玉道:“他常回东庄么?”
田老头道:“他家里没人了,不常回东庄,不过有时也买些点心,回去看看本家的长辈。”
钱思玉道:“二十三四岁的人了,怎么还没有成家?”
田老头道:“有人来提过亲,他说眼下手头不宽裕,等积攒了两个钱再说,因此直到现在还没有成家。”
田老头还要浇菜,钱思玉不便久坐,又扯了几句闲话,辞了出来。
当晚,才一更天,钱思玉就潜入后花园,伏于假山之后,观察动静。不多久,见戈三郎一手提酒壶,一手提食盒,摇晃着脑袋,向田老头屋舍走去。钱思玉借物障形,远远跟着,看他进了屋舍,即转至屋后,从后窗缝向内窥视。
戈三郎摆好菜,筛上酒,笑道:“老伯今晚可要多喝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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