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婉转深沉的声音中,眼皮逐渐沉重起来。
“挽云,挽云……”罗跃海不停地敲击着玻璃,把苏挽云惊醒了。
苏挽云一个激灵,翻身而起,忙着摇下窗户。
“怎么了,跃海?”
“慕天昏倒在厕所里了。我出来叫车,正好看到你的车在……”
“怎么回事?”苏挽云拉开车门跳下车。
“刚才把最后一批记者送走后,慕天说要上个厕所。可是他进去很长时间都不见出来,我和小卢一起把门踢开,发现慕天倒在门口的地上。”
“通知了医生没?”
“已经通知了。我出来叫另一个车,刚好看见……”
许是紧张,罗跃海的一句话反复说了多遍,苏挽云已经顾不上打断他了,只越过他,径直向大楼里面走去。
苏挽云云赶到萧慕天办公室的时候,后者似是已经清醒。微闭了眼,躺在沙发上,事务所一干人站在他跟前。
“慕天……”苏挽云越过众人喊他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微微发着抖。
听到熟悉的声音,萧慕天睁开眼,看到苏挽云,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翘了翘。
“别紧张,挽云,我没事。”
说话间,苏挽云已经蹲在了沙发边,抓着萧慕天的手,眼眶有些发热。
“都这样了,还逞强?!”
“没有什么大问题,我只是一时没撑稳……”
“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腰?”苏挽云说着,手已经放在了萧慕天的腋下,想帮他翻个身。
“挽云,还是等医生来吧。”萧慕天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下,反手握住了苏挽云的那只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挽云从萧慕天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眉宇间满是疑惑。
“没有,就是腰有点痛,可能刚刚在卫生间又扭到了。”萧慕天的脸上依然带着很轻松的笑,笑得苏挽云的鼻子一阵阵发酸。
“我真不知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得要你这样做?那么些记者明显就是冲着你来的,你不躲不闪还……”想到刚刚在楼前萧慕天当着那众记者的面,强撑着坐上轮椅,再扣上固定带的场景,苏挽云觉得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
“慕天,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体检
室内出奇地安静。事务所的人早在苏挽云蹲在沙发前的那一刻,便知趣地离开了。此刻,只有淡笑的他和愤懑的她……
“挽云,真的没有什么。只是一些工作上的事,因为比较麻烦,小海一个人有些应付不过来,所以我赶过来。至于腰,也真的没什么。”
“你总是……”
“慕天,冯医生来了!”
苏挽云没说完的话被推门而入的罗跃海打断。回头望了一眼罗跃海和冯勇,便是再多的疑虑埋怨也只得强行压在心间。苏挽云默默地站起来,给冯勇让出一个空间。
“小海,你陪挽云先出去。”还没等冯勇拿出医疗设备,躺在沙发上的人先开了口。
苏挽云倏地回过头来,“为什么?”
“我和冯医生有一些私人的事要谈。”萧慕天没有去看苏挽云,只盯着罗跃海慢慢地说。
罗跃海立刻走过来,拍拍苏挽云的肩,“没事,挽云,慕天可能是觉得你在场,他不好意思让冯医生检查。对不对啊,慕天?”说着,他还应景地冲萧慕天咧嘴一笑。
当然,那笑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你和他,有什么事瞒着我?”几乎是被强攥着出了门,苏挽云的脸上已是百分百挂不住。
“没有,挽云。”罗跃海往边上站了站,摸出一支烟点上,“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慕天,他还不是不想让你担心。”
“你错了,罗跃海。我觉得,他从来就没有让我了解过他。”苏挽云咬了唇,不知怎么的,就是控制不住眼里那跳动着的水。
“哎,别啊,挽云,你这样,一会儿慕天出来不得揍死我啊。”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苏挽云为萧慕天哭,一时之间,罗跃海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你告诉我,今天到底是为什么,来了那么多记者,而且,明显是针对慕天来的?”苏挽云抹了一把泪,镇定下来。
罗跃海瞥了一眼门的方向,吸了一口烟:“没啥事,就是为一个案子。”
“什么案子?”
罗跃海猛地抬头,直视着苏挽云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才慢慢开了腔:“挽云,你今天似乎跟平时有点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
“你从什么时候起这么关心慕天的一举一动了?”罗跃海灭了烟,突地一笑,有些促狭。
苏挽云脸一红,声音却兀自提高了些:“我不该关心他吗?别绕开话题,这次到底是为什么案子?”
罗跃海指了指门的方向,“慕天没有告诉你吗?”
“告诉了我还问你干嘛?”
“他没说,也没授权我说,我怎么敢告诉你?”
“你……”苏挽云的脸因为气愤变得愈加的红了。
“不过,你想,今天来了那么多记者,明天,你自己就可以在报纸上找到答案了。”说着,罗跃海再摸出一支烟点上,突然说了一句不搭边的话:“对慕天好一点,挽云,他绝对值得你这么做。”
苏挽云还来不及琢磨他这句话,萧慕天办公室的门已经开了,冯勇走了出来。
“他怎么样?”两人同时凑上去。
“没有什么大问题,主要还是最近太辛苦,腰上有一些反应。”冯勇看了看手中的一个记录本:“不过,我现在需要把他带回我们医院去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有什么问题吗?”苏挽云突然紧张起来。自从几年前,妈妈突发急病开始,她对医院对医生对检查莫名地多了一些恐惧。
“啊,不是,只是例行体检。”冯勇扶了下自己的金边眼镜,不敢去看苏挽云。
虽然答应了里面那个人,对他的病要对外面那两个人都保密,可是面对苏挽云那一对清澈灵动的大眼睛,冯勇还是止不住有些冒汗。毕竟,他的长项是治病救人不是撒谎骗人。
苏挽云隐隐地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现在也来不及多想什么了,她冲冯勇有些勉强地笑了笑,问:“马上就走吗?”
“是的,马上。我们医院的车就在外面。”
“不用,我送他去。他还是习惯坐家里的车。”也不知道为什么,苏挽云立即就拒绝了冯勇的提议,“小海,我去开车。”
萧慕天被罗跃海和冯勇扶上车的时候,苏挽云很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除了些微有些白,其余看上去也还算正常。苏挽云轻舒了一口气,也许,也许真的是因为妈妈,自己又一次神经过敏了。
“我脸上有字?”苏挽云点火的时候,萧慕天却在一边调侃开了。
“没有,我在看你早上洗脸洗干净没。”因为他的还算正常,因为他的调侃,苏挽云的紧张似是得到了放松,幽默的因子随即暴发了出来。
“可是,我发现,你好像没有洗干净。”萧慕天突然说。
“有吗?”下意识间,苏挽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有啊!”一个轻轻的吻印了上来:“这里好红,一定是腮红没洗干净!”萧慕天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好轻好低。
“没正经!”苏挽云把脸一别,踩了油门,车子飞驰而去。所以,她并没有看到,扭回头的萧慕天那突然逝去的笑。
也不过就10来分钟,苏挽云的车便稳稳地停在*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门口。冯勇和罗跃海已候在那里。车一停,他们便过来,帮着把萧慕天扶上了轮椅。
“挽云,要不,你先回去?”萧慕天指了指医院的大楼:“这检查可能要多耗一点时间。”
苏挽云也不答话,径直走过去,推起他的轮椅便往里走。
“你又不能进检查室……”
“我就在检查室门口等,不行吗,萧先生?”
很多年后,当苏挽云回忆起这一幕时,她总会问自己,如果那时,她听了萧慕天的建议回家或是坐在自己车里,没有跟他一起进去,后面所有的事是不是都不会发生?那些泪水分离痛苦无奈是不是也都不会有?可是,没有如果,那一天,当她几乎是开心地推着萧慕天走进*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大门时,一切似乎便已经注定了。
☆、邂逅
眼见着萧慕天被冯勇推着进了检查室,罗跃海因为事务所的事先离开了,苏挽云也没啥事好做,只得循着检查室外的张贴栏仔仔细细地“学习”医疗常识。
“苏挽云?!”目光刚刚停留在《小儿麻痹症患者护理注意事项》上,有人却在一边叫起了她的名字。
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地。可是检查室外走廊的光线有些暗,除了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她并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苏挽云?你真的是苏挽云!”男人从暗处走出来,白皙儒雅的脸渐渐暴露在苏挽云面前。
“陆子谦?!”苏挽云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
男人微笑着点头来到苏挽云的身边。
“你怎么会在这里?”两人几乎同时发问。
“我当然应该在这里,”苏挽云仰了头,看着身侧这个依然长身玉立的男人:“我嫁了萧慕天,当然就嫁夫随夫了。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音笛呢?”
陆子谦轻叹了口气,淡淡地说:“我上个月从B市人民医院调到这边来了。”
“那音笛呢?她也调过来了。”
“没有。她还在B市一中。”
“那你们……”
“我们……上上个月离婚了。”男人的背蓦地绷直了几分,眼底划过一丝痛楚。
“你们……离婚了?!”苏挽云捂着嘴后退了几步,脸上写满疑惑。
曾几何时,陆子谦、梁音笛被评为A大校史上最恩爱最完美的情侣。他们手拉手漫步A大湖畔的照片甚至成为往后好多届师弟师妹们高价收购的物品。因为这份恩爱,梁音笛在尚未拿到毕业证书的时候便悄悄地和陆子谦去了民政局。彼时,正为诸事烦恼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