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好人但是你太软弱像你这种人对我根本没有用。
——现在你对吕三都没有用了他随时都可以除去你我也不必再费力保护一个没有用的人所以你最好走。
这些话班察巴哪并没有说出来也不必说出来。小方自己很清楚自己在别人心目中是什么份量。
班察巴那一直对他不错可是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知道他们绝不会成为朋友班察巴那从未将他当作朋友。
因为班察巴那根本就看不起他。
除了卜鹰外班察巴那这一生中很可能从未将别人看在眼里。
——卜鹰你在哪里?
长亭复短亭何处是归程?
江南犹远在万水千山之外但是小方并没有急着赶路他并不想赶到江南去留春天。
——回去了又如何?春天又有谁能留得住?
远山的积雪仍未溶化道路上却己泥泞满途。前面虽然已有市镇在望天色却已很暗了。
一个看来虽不健壮却很有力气的年青人推着辆独轮车在前面走。车上一边坐着他的妻子和女儿一边堆着破;日的箱笼包袱妻子看着在泥泞中艰苦推车的丈夫眼中充满着柔情与怜惜。
这种独轮车在这里很少见这对夫妻无疑是从远方来的很可能就是从江南来的想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来用自己的劳力换取新的生活。
他们还年青他们不怕吃苦他们还有年青人独有的理想和抱负。
小方骑着马从后面赶过他们时刚巧听见妻子在问丈夫:“侬阿要息一息?”
“唔没关系。”
丈夫关心的并不是自己只问他妻子:“侬格仔着了晤没?”
他们说的正是道地的江南乡白乡音入耳小方心里立刻充满了温暖。
他几乎忍不住要停下来问问他们江南的消息问问他们是不是需要帮助。
但他没有停下来。他心里忽然有一种奇怪而可怕的想法。
——这对夫妻说不定也是吕三属下的杀手丈夫的独轮车把里很可能藏着致命的兵刃妻子抱着女儿的手里也很可能随时都有致命的暗器打出来将他射杀在马蹄前。
只有疑心病最重的人才会有这种想法无论看见什么人都要提防一着……
小方本来绝不是这种人。但是经过那么多次可怕的事件之后他已不能不特别小心谨慎。
所以他没有停下来也没有回头他只想喝一杯只能解渴却不会醉的青棵酒。
这个市镇是个极繁荣的市镇小方到达这市镇时已经是万家灯火。
入镇的大道旁有一家小酒铺是他看见的第一家酒铺也是每个要入镇的人必经之处。
两杯淡淡的青棵酒喝下去小方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种可怕的想法很可笑。
——如果那对夫妻真是吕三派来刺杀他的人刚才已经有很好的机会出手。
小方忽然觉得有点后悔了在这个远离故乡千万里的地方能遇见一个从故乡来的人绝不是件容易事。
他选择这家小酒铺也许就因为他想在这里等他们来纵然听不到故乡的消息能听一听乡音也是好的。
他没有等到他们。
这条路根本没有岔路那对夫妻明明是往这市镇来的。他们走得虽然很慢可是小方计算脚程他们早已该入镇了。
但是他们一直没有来。
身在异乡为异客对故乡人总难免有种除了浪子外别人绝对无法了解的微妙感情。小方虽不认得那对夫妻却已经在为他们担心了。
——他们为什么还没有到?是不是有了什么意外?
——是不是因为那个已经跋涉过千山万水的丈夫终于不支倒下还是因为那个可爱的小女儿有了急病?小方决定再等片刻如果他们还不来就沿着来路回去看看究竟。
他又等了半个时辰却还是没有看见他们的影子。
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因为平常人在这种时候已经很难分辨路途。
小方不是平常人他的眼力远比平常人好得多了。
他没有看见那对夫妻却看见了一个单身的女子骑着匹青骡迎面而来。
天色虽然已暗他还是可以看得出这女人不但很年轻漂亮而且风姿极美。
她看来最多也只不过十六七岁穿着件青布短棉袄侧着身子坐在鞍上用一只手牵着缰绳一只手拢住头看见小方时仿佛笑了笑又仿佛没有笑。
一匹马一条骡很快就交错而过小方并没有看得十分清楚却觉得这个女孩子仿佛见过又偏偏记不清是在哪里见过。
——她不是波娃不是苏苏不是“阳光”也不是曾经在江南和小方有过一段旧情的那些女人。
——她是谁呢?
小方没有再去想也没有特别关心。
一个没有根的浪子本来就时常会遇到一些似曾相识的女人。
倦鸟已入林旅人已投宿这条本来已经很安静的道路却忽然不安静了。
道路的前面忽然有骚动的人声传过来其中仿佛还有孩子在啼哭。
再往前走一段路就可以看见路旁有灯光闪动也可以听见有人用充满惊慌恐惧与愤怒的声音说道:“谁这么狠心?是谁?”
人声嘈杂说话的不止一个小方并没有听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
但是他心里已经有了种不祥的预感仿佛已经看到那对从江南来的青年夫妻倒在血泊中。
这对夫妻果然已经倒了下去倒在路旁身体四肢虽然还没有完全冷透呼吸心跳却早已停止了。
路旁停着一辆驴车、两匹瘦马六七个迟归的旅人围在他们的尸体旁他们的小女儿已经被其中一个好心人抱起来用一块冰糖止住了她的啼哭。
她哭只不过因为受了惊吓并不是因为悲伤的缘故。因为她还大小还不懂得生离死别的悲痛还不知道她的父母已经遭了毒手所以现在只要用一块冰糖就可以让她不哭了。
可是等到若干年之后她只要再想起这件事半夜里都会哭醒的。
那时就算将世上所有的冰糖都堆到她面前也没法子让她不哭服。
——一个人如果“无知”就没有痛苦没有悲哀。
——但是“无知”的本身岂非就是人类最大的痛苦与悲哀?
地上没有血他们的尸体上也没有谁也不知道这对年青的夫妇怎么会忽然倒毙在路旁。
直到小方分开人丛走进去借过一个人手里提着的灯笼才看见他们胸口衣襟上的一点血迹。
致命的伤口就在他们的心口上是剑锋刺出的伤口一刺就已致命。这一剑不但刺得干净利落而且准确有效。
但是血流得并不多伤口也不深。
——一剑刺出算准了必可致命就绝不再多用一分力气。
这是多么精确的剑法多么可怕!
小方忽然想起了传说中的两位奇人——西门吹雪和“中原一点红”。
“中原一点红”是楚留香那个时代的人是那个时代最可怕的刺客也是那时最可怕的剑客“杀人不见血剑下一点红”。
他一剑刺出也绝不肯多用一分力气但却绝对准确有效。
西门吹雪是6小风最尊敬的朋友也是6小凤最畏惧的对手
………【第二十八章 斗智】………
能够让6小凤尊敬畏惧却不容易有很多人都认为西门吹雪的剑术已经越了“中原一点红”已经到达剑术的巅峰到达了“无人、无我、无情、无剑”的最高境界。
只有到达了这种境界的人才能将剑上的力量控制得如此精确。
可是能够到达这种境界的人绝对不多到达这种境界后也就绝对不肯随便杀人了。
如果你不配让他拔剑就算跪下去求他他也绝不肯伤你毫。
这次杀人的是谁?
一个已经到达巅峰的剑客又怎么会对一双平凡劳苦的夫妇出手?
没有人看见这对夫妇是怎么死的?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更没有人能懂得致命的这一剑是怎样精确可怕。
所以有很多人都在问小方。
“他们是谁?你是谁?你是不是认得他们?”
小方本来也有很多事想问这些人的却没有问因为他忽然又现一件奇怪的事他忽然现这个本来坐在独轮车上抱着女儿的妇人仿佛也似曾相识。
两个没有根的人在酒后微醺时在寂寞失意时在很想找个人倾诉自己的感触的时候偶然间相聚又分手。
过了很久之后他们又在偶然间相遇彼此间都觉得似曾相识也许只不过匆匆一瞥也许互相淡淡的一笑然后又分手了因为他们情愿将昔日那一点淡淡的情怀留在心底。
一点淡淡的感情一点淡淡的哀伤多么潇洒多么美丽。
但是小方现在却绝对没有这种感情并不是因为这个他觉得似曾相识的女人已经死了而是因为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那种微妙的情慷。
他已经完全想不起这个女人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的就正如他也想不起刚才那个骑着青骡走过的少女是谁了。
可是就在他已准备不再去想的时候他忽然想了起来。
因为他忽然看到了这个女人的脚。
在男女之间的关系中“脚”绝不能算是重要的一环但却有很多男人都很注意女人的脚。
其实小方并没有看见这个女人的脚只不过看见她脚上穿的鞋子。
她穿的衣裳很朴素很平凡一件用廉价花布做成的短袄一条刚好可以盖住脚的青布长裙。
现在她已倒在地上所以她的脚才露了出来。
她脚上穿的是只靴子很精致很小巧的靴子只要是略有江湖经验的人就可以看出这种靴子里有一块三角形的钢铁藏在靴子的尖上。
这种靴于就叫做“剑靴”。就好像藏在袖中的箭一样这种靴子也是种致命的武器。
穿这种靴的女人通常都练过连环鸳鸯飞脚一类武功。
小方忽然想起这个女人就是那天在糕饼店里忽然飞起一脚踢碎那年青伙计咽喉的辫子姑娘。
虽然她今天没有梳辫子装束打扮都比那天看来老气得多。
小方却还是相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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