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伯符当先怒喝:“明归,你再是猪狗不如,也不至欺骗十多岁的少年人吧!”他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明归还未有所觉,花无媸倒是老脸一热,斜睨了他一眼。其他人都感忿怒,纷纷叫骂,明归两个人质在握,心中笃定,也不理会,望着梁萧阴笑道:“小子,你这样帮这个病丫头,莫非是喜欢她么?嘿,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却是个情种!”
梁萧摇头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只知晓霜真心待我好,我自然真心待她。”明归望了他片刻,忽地微微颔首,放开晓霜,凌霜君一把抱过,只是痛哭,但先是伤心落泪,这会儿却是喜极而泣,心中对梁萧万分感激。晓霜呆呆看着梁萧,心中一片混沌,不由得痴了。
明归抓住梁萧,大步走下灵台,突然之间,晓霜挣脱凌霜君之手,跌跌撞撞,向前冲去,叫道:“萧哥哥,萧哥哥……”凌霜君急忙上前,将她抱住,晓霜奋力挣扎,边哭边喊,声音渐转凄厉,缭绕在梁萧耳边。梁萧两眼一热,但竭力忍住,抬头看去,只见西方残阳落尽,东天月明如钩,感情时光倏忽,已过黄昏。
第十一章 柳上莺语
明归携梁萧前行,天机宫诸人远远缀着。看着他二人进入“两仪幻尘阵”,花无媸道:“清渊,开启宫内枢纽,逆转阵法。”
花清渊听得一愣,道:“哪能如此,若是这样,萧儿岂不危殆。”
花无媸道:“非也,明归一日不能逃离宫中,便一日不会伤害梁萧,若让他脱了身,梁萧才是危险。他二人皆陷在石阵之中,以梁萧的聪明,时候一长,说不定能逃出明归手掌。”花清渊也觉有理,急去开启机关。
明归走了一程,忽觉不对,倏然停住,冷笑道:“好歹毒的婆娘。”
梁萧早已看出石阵生变,却不作声,思忖脱身之计,还未有所得,便听明归此言,知道他已然发觉,不禁暗叫晦气。明归察颜观色,向他道:“想趁机逃走么?嘿,那是休想。”说着寻了块石头坐下,道:“你当那婆娘是想救你么?真是幼稚,那婆娘的心思我再清楚不过,她这一着叫做‘狮虎置笼,令其相争’,你大约在想,若我两个都困在阵里,老夫一朝未能脱离此地,一朝便不能杀你,只要时日一长,你或许能觅机逃走。嘿!若你这么想,便死了一半,以老夫的性子,与其让你逃了,落得两手空空,束手就擒,不如宰了你,死前弄个陪葬的划算。若是我俩为此斗个两败俱伤,那婆娘自然高兴,若是你死我活,老夫出不了阵,她也遂了心意。不过,老夫倒以为,结局必是后者。”说着目中精芒闪动,现出杀机。
梁萧笑道:“说来说去,我都是死路一条了,不过,你的话中有个破绽,花无媸要你送命,自然不错,但我帮她大忙,为何也要我送命,这个没有道理。”明归哈哈大笑,道:“你当真不知道这个女人的狠毒之处了。在她眼里,你有三可杀,其一、你是萧千绝的再传弟子,当年她弟弟花玉阿败亡在萧千绝之手,她对黑水一脉恨之入骨,否则怎会用那天机十算难你?其二、你将算术学到这个地步,这一出宫,宫中机密岂不是尽皆泄漏,你人品不端,若是引入外敌,怎生是好?其三、你练成了‘三才归元步’,犯了她的大忌!”
梁萧道:“为何犯了她的大忌?”明归嘿然不语,半晌道:“总而言之,你要么死心塌地,为她所用,要么就死了干净。”梁萧忖道:“那老太婆用天机十算难我,着实阴险,不过,若非如此,我也没法在短短时光里将功夫练到这个地步,哎,罢了,有得有失,我只当与她打个平手,各不相欠。至于老头儿所言,恩。以老太婆的阴险个性,也并非全然做不出来,嘿,这两个家伙倒是绝配,都是一般的奸诈!”
他转念之间,打定主意,笑道:“你唠叨半天,不就是要让我带你出阵么?”
明归闻言大喜:“好家伙,老夫想得不错!你恁地聪明,定能勘破出阵之法!”梁萧微微一笑:“这难不住我,不过,出宫之后,你不得打我杀我!若不答应,我左右是死,拉你一道陪葬最好!”
明归见他反用“陪葬”二字来套自己,心头暗骂,嘴里笑道:“这个容易,老夫答应你便是!”梁萧道:“一言为定!”明归伸出手来,道:“不信咱们击掌为誓。”二人嘿嘿直笑,各怀鬼胎,击掌三次。
梁萧当日特意钻研过“两仪幻尘阵”,阵中变化,了如指掌。虽然宫内数十人转动枢纽,不断变幻阵法走向,但梁萧边走边算,走了两个时辰,二人终究出阵。明归到了崖边,拨开草丛,从一个石洞里拖出一艘千里船来,梁萧笑道:“老头儿,你倒是早有逃命的打算啊!”
明归道:“教你个乖,这叫狡兔三窟,便是有必胜的把握,也得留下若干条退路。”
“老头儿果然奸诈非凡!”梁萧心想,嘴里却笑嘻嘻地道:“受教了。”明归将梁萧封住穴道,扔在船中,拖船入水,扳动龙角,向下游驶去。其时月明星稀,夜空无云,月光入水,随波荡漾,自月影处四散开去,染得湖水白亮亮一片。梁萧“神封穴”被制,浑身酥软,无法动弹,遥见远处有几个黝黑影子,知道天机宫的船跟在身后,当下闭眼运功,内息倒是能够自丹田升起,但上行至胸口,便即停顿,反复冲了数次,皆无法冲开,只见千里船驶过小湖,渐入彩贝峡,心中大急:“他奶奶的,我本想用‘出宫之后’的话稳住老头,让他以为我出宫之前,不敢轻举妄动,趁他掉以轻心,跳进水里。哪知他谨慎到了家,老子已经受伤他封我穴道,他奶奶的……”
心里刚骂了几句,明归突地放开龙角,从舱里取出一支钓竿模样的东西,将梁萧一把抓起,夹在胁下,梁萧还未明白原由,只觉耳边风响,身子已然腾空而起。明归在峡谷左壁上一撑,升起丈余,然后一荡,落在右壁,在右壁一撑,又腾起丈余,落在左壁,如此反复十余次,他已钻出峡谷,站在峡顶,望着那艘千里船自行远去。只因峡里黑漆漆不见天光,后面四艘千里船皆不知他金蝉脱壳,仍随波逐流,跟着那艘空船。
明归收起手中长竿,嘿嘿冷笑,梁萧方才明白,他用的正是当日童铸上石箸峰的法子,不由暗暗发愁:“此人诡计多端,又十分谨慎,如何方能逃走?”
明归挟着他,在山中奔了一阵,停了下来,将梁萧重重摔在地上,面露狞笑,梁萧一呆,道:“你要作甚?你发过誓的。”
明归阴声道:“你小子算术厉害,却不通世故,此地荒山野岭,谁知道老夫发誓不算?嘿,你坏了老夫大事,老夫若不揍扁你,当真出不了这口恶气。”说着一掌挥起,拍向梁萧脸颊。梁萧无可奈何,唯有瞪着眼珠子怒视。
哪知明归手掌停在他右颊处,过了半晌,却不落下,梁萧大是奇怪,忽听他叹了口气,撤了手掌,坐下来道:“小子,我问你,你当真喜欢花家那个病丫头么?”梁萧愣了一下,道:“我喜不喜欢,与你什么相干?”
明归凝视他,桀桀笑道:“你算学超凡入圣,武功前途无量,人也生得风流俊俏。只要你情愿,世间名花,任你采摘,天下美人,也随你亲近,哈,若是你明白女子身上的乐趣,那个病恹恹的小丫头算得了什么?”梁萧摇头道:“我当晓霜是最最要好的朋友,何况,若是没她,我也学不会算术,若有人待我一分好,我便十分对她好,若有人欺我诈我,打我骂我,我自然也十倍地欺诈打骂回去。”
明归看了他半晌,哈哈大笑,笑声随风而逝,在空山中回响。笑了一会儿。他神色一敛,遥望天机宫方向,缓缓说道:“你与老夫当年,倒有七八分相似。只不过,姓花的女子都是蜘蛛化身,你待她再好,她也不会感激。你见过蜘蛛么?”梁萧点头。明归阴森森道:“蜘蛛最不知感恩,雌雄交合之后,雌蛛食掉雄蛛,雌蛛生出幼蛛,幼蛛便食掉母亲。当年元茂公猝然去世,花无媸兄弟孤苦无依,是老夫一手让花无媸坐上宫主之位,哪知她武功算学有成,便将我一脚踢开,嫁与他人,并且千方百计,算计压制我们七家,老夫大半生岁月,都守着一座灵台,一事无成,嘿嘿!她们不是蜘蛛是什么?”
梁萧沉默片刻,道:“晓霜不同的。”明归冷笑道:“当年花无媸还不是装得楚楚可怜,赚人眼泪的功夫,胜过病丫头十倍,如今,你看她是些什么做派?”说着切齿道:“老夫绝不会如此罢休,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花无媸休想过安生日子。”
他掉过头,向梁萧道:“你奇才天纵,来日必成人间利器,若是与老夫携手,以我俩的才智,区区天机宫算得了什么,便是大宋朝的江山,也未必翻不过来,嘿,老夫年过六旬,时日无多,将来俯仰六合、享受荣华的,还不是你么?”梁萧听他口气野心,端地大得吓人,虽知他心性阴险,但毕竟年轻气盛,被他这么一捧,还是飘飘然有几分得意,忖道:“我当真有这种能耐么?倒是没想到了。不过老头到了这把年纪,却突然冒出这种念头,嘿!当真稀奇!”
明归何等眼力,看他神色,便知他动心,微微笑道:“如今说到这里,你好好想想,男子汉大丈夫,万不可屈居人下,当轰轰烈烈,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若是为了一个女人,留在天机宫内,老夫便是你的榜样!”他说着解开梁萧穴道:“现今已脱险境,你若愿跟从老夫,老夫自然高兴,若你要走,老夫也绝不阻拦。”
梁萧瞪着他道:“你如此大方,肯定有鬼!”明归笑道:“前后两次,老夫哪次说话不算数了。非得说个原由么?嘿!你实在是个人才,三秋远不及你,我只是爱才罢了!” 梁萧想了想,摇头道:“说到明三秋,你方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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