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总是会歪着小脑袋指着天上的星星问青瑜,“姐姐,姐姐,这颗星星我认识,老师说,这叫北极星,如果哪天迷了路,看着它,就能找到回家的方向……”
她的眼睛明亮璀璨如繁星闪烁,那时候的青柠,总是一蹦一蹦地像只小鹿,“姐姐,姐姐,姐姐……”此生她已不再有机会来听青柠亲口喊她一声“姐姐”。
再次失去此生最亲亲人的痛,青瑜几近晕厥。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没有你
青柠走后的几天时间里,青瑜瞬间消瘦,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三夜都没有喝下过一碗米汤,苍白憔悴紧跟着是恍惚的幻觉,哪怕是一个旁人看着也会心疼不已。
幻阳忙着火葬场里青柠遗体火化的一些手续问题,虽然无暇顾及到青瑜,却不停地嘱咐着青澄要照顾好姐姐,因为还有一起华林中学生物老师阮庭煦被刺身亡的案件牵涉到青柠,所以警方对现场取证后,已介入调查。
葬礼那天,水晶棺材里青柠苍白安静的妆容,曾经那样爱美的一个女孩子,总是喜欢踮起脚尖才屋檐后的石榴戴在辫子上,毛手毛脚地总是戴不好,偏偏倔强地不肯姐姐来帮忙,粉嫩嫩的小手被橡皮筋勒出一条条的血印子,终是戴歪了,她却拍着小手在衣橱镜子前扭来扭来,那种天真奇异的欢喜,仿佛天地间都盈满了这种快乐,仿佛触手依旧可及的妹妹的温度……青瑜几近崩溃,终是晕厥而入了医院。
贫血加上最近的营养不良,严重的幻觉总是让青瑜从一场场的噩梦里惊醒过来,医院长长的走廊上,她总能听到一个女孩低低地在啜泣着,曾经坚硬无比的心一下子变得柔软起来,她很想去拍一拍那女孩子的肩膀,告诉她,没有什么坎是跨不过去的,可是倏忽间的一场天崩地裂,她站在悬崖的边缘,那个女孩的啜泣声依旧绵绵不绝地灌入她的耳朵里,青柠,是你吗?回答姐姐好不好?她渴求着伸出一只手去想要拽住妹妹,却发现自己早已跌入无底的深渊……
极度的恐惧让她不停地发着高烧,幻阳一直陪在她的床边,他的细心照料,青瑜的烧终于慢慢退了下去,但心底的痛,无时无刻不像一根针扎得她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青瑜记得青柠总是想去看一看大海,她最喜欢的一本压在枕头底下的书也是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那个同样笑靥如花却无人能懂的孩子般的大人……只是青瑜从来都抽不出太多的时间来陪妹妹,太多的误解和难以沟通让姐妹间的感情早已变得极淡极淡,青瑜很想努力,只是生活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一种揪心的疼,她想她应该遂了妹妹多年以来其实并不算奢华的一个梦想。
那天天空下了蒙蒙的细雨,幻阳驱车三十多公里来到A城的那片久负盛名的宁海,宁海总是宁静辽阔地像不曾遭受过什么风霜的侵蚀,青瑜很喜欢这里,雨忽然下得大了,她撑了把蟹青色的雨伞,眼前是蔚蓝一片的大海,怀里的青柠的骨灰,冷与硬的碰撞,她终于不再哽咽着对着青柠说道,“阿柠,姐姐来带你看海来了,如果哪一天你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就看看天边的那颗北极星,跟着它,就再也不会害怕了……”眼泪滚下来,滴下骨灰盒上,是“嗒”的一声轻响。
青柠的骨灰随着大海流向更远更远的远方,雨声骤歇,天空蓦然放晴,在接近黄昏的夜幕里,她终于看到那颗久久不曾留心过的北极星,那样明亮,亮地璀璨晶莹,仿佛是青柠眨巴的黑漆漆的小眼睛,她总是会伸出肥嘟嘟的小胖手,执着地指着那颗星星对青瑜说道,“姐姐,快看,北极星出来了……”
幻阳送她回家,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已经年过半百却早已瞎眼的父亲,他的心痛难过,幻阳虽然检察院里有很多事等着他回去处理,但青瑜这样的伤心,他如何能放心地下。
隔了那么多年,他终于忍不住将青瑜轻轻地揽入怀里,那样熟悉的温度,气息,和曾经丢失的勇气和执念,远处有汽车引擎渐渐熄灭下来的声音,青瑜终于没再抗拒,她在第一次觉得那样的温度像黑暗中迷路的孩子找到的一点灯光,她渴望那样的靠近,即使隔了那样多千难万险的时光,也许此时的许幻阳不过是趁虚而入,可是此生如果有这样的机会,他只想牢牢地去抓住。
拥抱太紧,她终于失声痛哭了起来,这么多天挤压出来的情绪,悔恨,愧疚,自责,恐惧,憎恨,怜惜,思念……太多太多,她无处发泄,找不到可以停靠的肩膀,她太需要一种安全稳妥的避风港湾,可是这样的温暖她却只想起一个人来……远处的车窗被摇开,一支吸了一半的香烟被弹出窗外,小巷里因为下雨路上的坑洼了积了一泓雨水,鹅黄色的烟绵在水里缓缓洇开,一小簇红宝石样的光芒渐渐淡成墨灰色,坐在后座的助理Peter刚刚接完一个电话,他有些犹豫,却终于还是说了出来,“陈总,杜医生说病理切片的报告结果已经出来了,情况不是很乐观,他希望可以当面跟您谈,宋小姐这边?”杜医生曾经是陈起桢母亲的主治医生,他应该算是看着陈起桢长大的长辈,多数情况下,病情都是应该隐瞒病人找家属商量下一步该采取怎样的治疗方案比较妥当,但是他很了解陈起桢的性子,
陈起桢蓦地发动车子,引擎在低低地咆哮,他冷峻隐忍的脸庞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不要告诉她。”
检察院的文山会海少不了幻阳的出席,青瑜好些的时候他还是回了A市,青瑜一整个下午都在妹妹的卧室里整理她的遗物,小时候他们姐弟三个的合影被青柠夹在半旧的笔记本里。青柠性格虽然孤僻,却是极为细腻的,她有很多话都写在自己的本子上,一页一页,像轻盈的蝴蝶跃然于青瑜的指尖,那些纤细端秀的字,大部分都是写得关于阮庭煦的……他今天穿了一身笔挺的中山装,很帅,很有风度,上课时的样子更是迷人,而且看着我时的眼神也总是充满了温情,姐姐弟弟甚至爸爸都不曾给过我这些温柔,虽然他是我的老师,但我无法阻止自己不去爱上他……今天我生病发烧了,在学校的厕所的走廊里差点晕了过去,是老师把我送去了乡镇卫生所,我的青筋一直都很细,护士插了很久才插对了筋,手都快被拍肿了,老师心疼地差点把那个护士骂哭……今天老师好像有点喝醉了,他带我去很远的地方开了一间房,狭窄的宾馆楼梯里总是能看见衣着裸露的女人抽着烟,眼神迷离地看着身边的路人,我很害怕,老师对我说,这就是一个女孩成为一个女人必须要走的路,女人?我第一对这样一个过程感到前所未有的好奇……姐姐怎么会知道我和阮老师之间的事的,她一定是偷看了我的日记,她总是那样,以为自己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对的,虽然有点恨姐姐,但一直以来,为了撑起这个家,她也是很不容易,只是我们始终就像仇人,一说话就是争吵,我不想这样,可是我不想先认输……
太多太多,青瑜一页一页地看完,她的眼泪一直顺着鼻梁往下滚,晶莹的泪珠徐徐洇开,密密麻麻的小字忽然浮现在泪花上,变得大而模糊。青瑜努力去揩拭,却发现越涌越多,最后一页里夹着一张早已泛黄的照片,是母亲抱着还才两周岁不到的她,肉嘟嘟的小脸蛋,那时的母亲很美丽,眉目如画一般地将二女儿抱在膝盖上拍照,青柠圆亮的小眼睛滴溜溜地盯着那稀奇古怪的摄像机镜头,“啪”地一声,那是母亲唯一一张和她单独拍的照片,照片的背面她用圆珠笔写了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应该是才学会写字的光景,她悄悄写道,“妈妈,你在天堂还好吗?我和弟弟,还有姐姐都非常想你,很想很想你……”
青瑜的心仿佛突然被谁挖走了一块,那种心慌,她没敢放声大哭出来,父亲亦是伤心地整夜整夜地抽烟喝酒,几天的光景已是极度消瘦,哪个孩子都是一块心头肉,就这么生生地被挖去了一块,他颤抖着双手将青柠的遗像抱在怀里一遍一遍地抚摸,当初的争吵,青柠的赌气离家出走,他亦是如此这般地心急如焚……
青瑜曾有意藏起父亲的烟斗来,她不愿看着父亲继续这样不要命地抽烟,几乎连肝胆都要一起咳出来,可是抓起烟斗的瞬间,她才忽然想起来上一次的争吵,父亲似乎将这只烟斗已掼地粉碎,如今重新握在手里……父亲只是眼睛模糊一片看不真切,其实心里比谁都明朗,“其实即使你是瞒着我,我如何能不知那孩子不是幻阳,我一把老骨头了,没指望能把这只烟斗重新焊接好,只是辜负了你妈的一片心意,”父亲顿了顿,将烟斗重新装上烟草,颤颤巍巍地,却一丝也没有漏出来,“孩子啊,你好多话不跟我这个爸爸说,我也知道你是一片孝心,怕我难过,可是爸爸是过来人,他是个有心人,倒不能像爸爸这样辜负了别人的一片心意……”
青瑜的额头磕在门框上,微微疼痛的麻木,她没有告诉父亲陈起桢的家世,从小到大,父亲都见不得她受到半点的委屈,悬殊的家境,要怎么样地艰难才能修成正果,她已经经历过一次羞辱,害怕同样的局面再次让她惊慌失措,丢了宋家世代的颜面。
临回A市前,青瑜去了一趟母亲的墓地,已经很久都没有来过了,墓碑旁的杂草又深了些许,青瑜用手一把一把地薅着,锯齿状的野草刺疼了青瑜的手,她只觉得心头一辣,血汩汩地涌了出来。
她咻咻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终于平静地坐在母亲的身边,不知坐了多久,日光一寸一寸地往下移,她终于褪去了这么多年来所有伪装的坚强和麻木,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低着头徐徐忏悔,“妈,对不起……”氧气罩里母亲艰难地握住她的手,血管的极速膨胀已经让她几乎说不出来,紫涨的脸上唯有眼泪一行一行地往下滚……她知道,她一直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