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一场斜雨为今晚带来了些寒意。
水阁西面的窗户虽然都是开开的在座的人却不觉得寒冷。
除了水朝恩外在座的都是内功精深的英雄好汉当然都不怕冷何况大家又全都喝了不少酒。
主人虽然不怎么样但酒菜却都是一流的所以大家都吃得很愉快。
“今晚我本请了十个人。”水朝恩说:“只可惜我们这位从不迟到的人今天忽然迟到了。”
“从不迟到?”展飞问:“是不是田迟?”
“是的。”水朝恩笑着说:“田迟今天迟到了。”
“好从不迟到的田迟今天居然迟到了。”凌虚说:“待会儿他一来先罚他三大杯。”
“只可惜田迟的酒量也和他的轻功一样是江湖中一流的。”王一开笑声如洪钟。
“那就罚他三壶好了。”展飞说。
“对迟到就读罚三壶然后……”
南宫华要想再说下去却忽然停住了并不是因为他不想说而是因为他忽然看到了一条人影。
这条人影来的实在太快了。
楼外一池寒水水上一轮圆月。
这人影忽然间就出现忽然间就已到了水月楼的窗户外。
他的身法不但快而且姿势美妙他的人也长得很好看身材挺拔眉清目秀只不过在月光下看来脸色显得有点青。
水朝恩交游广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他差不多全都认得。
这个忽然间出现的人他当然也认得。
这个人就是他们刚刚提起的田迟田先生。
人影一现水朝恩就己推杯而起大笑说:“田迟先生总算名副其实的迟到了你——”
圆月在天月光正照在田迟脸上。
他的头下额角正中忽然出现了一点鲜红的血珠血珠刚沁出忽然又变成了一条线。
鲜红的血线从他的额角、眉心、鼻梁、人中、嘴唇、下巴一路的往下流没入衣服里面。
本来很细的一条线忽然变粗越来越粗越来越粗田迟的头颅忽然从刚才那一点血珠出现的地方裂开了接着他的身子也在慢慢地从中间分裂。
左边一半往左边倒右边一半往右边倒鲜血忽然从中间飞溅而出。
刚才还是好好的一个人忽然间就已活生生裂成了两半。
没有人动没有人开口。
甚至连呼吸都已停顿眨眨眼冷汗就已湿透了衣服。
在座的虽然都是江湖中的大名人大行家但是谁也没有见过这种事。
站在旁边伺候他们的丫环家丁有一半已晕了过去另一半裤档已湿透。
水月楼里本是酒香阵阵忽然间却充满了恶臭但却没有一个人能感觉得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王一开忽然一把抓起一酒壶将满满一壶阵年佳酿都倒进了肚子之后才长长叹出口气他说:“好快的刀!”
“刀?”凌虚说:“哪里有刀?”
王一开根本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又长长叹一声:“我已有四十年没有看见过这么快的刀了。”
“这么快的刀我只听先父当年曾经说起过。”南宫华忽然开口:“我却从未见过。”
“我活了八十七岁也只不过见过一次。”
王一开赤红的脸已白脸上每一条皱纹仿佛都已加深眼睛里己露出恐惧之色他又想起了四十年前亲眼看见的一件事。
“大刀斧王”王一开虽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汉可是只要一想起那件事就会觉得心寒胆颤毛骨悚然。
“那时我年纪还不大还时常在江湖中走动有一天我经过长安城的长桥……。”
那时也是这种春寒料峭的天气行路的人很少他忽然看见一个人从前面狂奔而来就好像后面有厉鬼在追赶一样。
“我认得那个人。”王一开说。
那个人也是江湖中一位成名的豪杰武功极高而且人称“铜胆”。
“所以我实在想不到他为什么会怕得这么厉害?后面有谁在追他?”
“我正想问的时候后面已经有个人追上来刀光一闪从我那位朋友头顶劈下。”
他并没有被砍倒还是在拼命往前跑。
那道桥长达数百尺。
“我那位朋友一直奔到桥头一个人才忽然从中间裂成了两半。”
听王一开说完了这段惊心动魄的故事后大家背上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凌虚也一连喝了好儿杯酒才能开□:“世上真的有这么快的刀?”
“那件事是我亲眼看见。”王一开说:“虽然已过了四十年可是直到现在我只要一闭起眼睛我那位朋友就好像又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的眼前活生生的裂开了两半。”
他神色暗然:“想不到事隔四十年那日的情景居然又重现了。”
“杀死你朋友的那个是谁?”南宫华问。
“我没有看见。”王一开说:“我只看见刀光一闪那个人就已不见。”
“你那位朋友是谁?”凌虚问。
“我只认得他的人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
王一开是个血性男儿直心直肠从不说谎他说谎的时候每个人都可以看得出来。
现在大家都已看出他说的不是真话。
杀人的人是谁他当然是知道他朋友的名字他更不会不知道可是他不敢说出来。
四十年前的往事他为什么至今都不敢说出来?
他为什么也像他的那个朋友一样也怕得这么厉害?
五
这些问题当然没有人再追问但却有人换了种方式问。
“你想田迟和你的那个朋友会不会是死在同一个人的刀下?”
王一开还是没有回答他已经闭紧了嘴好像已决心不再开口。
“不管怎么样那都已是四十年前的事了。”展飞叹了口气“四十年前的英雄能活到今天的还有几人?”
“王老爷子岂非还在?”水朝恩到了现在总算才开口。
王一开既然还活着杀了他朋友的那个人当然也可能还没有死。
这个人究竟是谁?
大家都希望王一开能说出来每个人都在看着他希望他再开口。
可是他们听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声音清脆甜美就像是个小女孩:“王一开你替我倒杯酒来。”
王一开今年已八十七岁从十七岁的时候就已闯荡江湖掌中一柄六十四斤重的宣华大斧很少遇到过敌手。
“斧”太笨重招式的变化难免有欠灵活江湖中用斧的人并不多可是一个人如果能被人尊称为“斧王”还是不简单。
近数十年来大概已经只有别人替他倒酒能让他倒酒的人活着的恐怕己不多。
现在居然有人叫他倒酒要他倒酒的人居然还是个小女孩。
南宫华就站在一开的对面王一开的表情他看得最清楚。
他忽然现王一开的脸色变了本来赤红的脸忽然变得像是水月楼外的那一池寒水完全没有一丝血色一双眼睛里也忽然充满了恐惧。
这小女孩要他倒酒他居然没有怒他居然在害怕。
南宫华忍不住回过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的却是个老太婆。
水月楼里根本没有小女孩只有一个又黑又瘦又小的老太婆站在节个又黑又瘦又小的老头子旁边。
两个人都穿着身青灰色的粗布衣服站在那里比别人坐着也高不了多少。看起来就像一对刚从乡下来的老夫妻完全没有一点特别的地方。
唯一令人寄怪的是水月楼中的这么多人人人都是江湖上大行家竟没有一个人看见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等到这老太婆开口大家又吃了一惊。
她看起来比王一开更老可是说话的声音却像是个小女孩。
刚才叫王一开倒酒的就是她现在她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她的话还未说完王一开已经在倒酒。
他先把一个杯子擦得干干净净的倒了一杯酒用两只手捧着恭恭敬敬的送到这老太婆面前。
老太婆眯起了眼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多年不见你也老了。”
“是。”
“据说一个人老了之后就会渐渐变得多嘴。”老太婆说。
王一开的手已经在抖抖得杯子里的酒都溅了出来。
“据说一个人若是已经变得多嘴起来距离死期就不远了。”
“我什么都没有说。”王一开赶紧的说:“真的什么都没有说。”
“就算你什么都没有说可是这里的人现在想必都已猜出我们就是你四十年前在长安桥上遇见的人。”她又叹了口气:“这地方的人没有一个是笨蛋如果他们猜到了这一点当然就会想到姓田的小伙子也是死在我们刀下的。”
她说的不错这里的确没有一个笨蛋的确都已想到这一点。
只不过大家却还是很难相信这么样两个干瘪瘦小的老人竟能使出那么快的刀。
王一开的表情却又让他们不得不信。
他实在太害怕怕的整个人都已软瘫手里的酒杯早已空了杯中的酒早已全部溅在身上。
“你是不是已经有八十儿了?”老太婆忽然问。
王一开的牙齿在打颤总算勉勉强强的说出了一个字:“是。”
“你能活到八十多岁死了也不算太勉强你又何必要把大家全部害死?”
“我……我没有。”
“你明明知道这里只要有一个人猜出我们的来历就没有一人能活着走出去。”
她说得轻描淡写就好像把这一屋子人都看成了废物如果她想要这些人的命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展飞忽然冷笑:“疯子。”
他一向很少开口能够用两个字说出来的话他绝不会用三个字。
“你是说这里有个疯子?”老太婆问。
“嗯。”
“谁是疯子?”
“你。”展飞说。
凌虚忽然也大笑:“你说得对极了这老太婆若是没有疯怎么会说出那种话来?”
“对。”南宫华忽然用力一拍桌子。
“她要我们全都死在这里她以为我们是什么人?”另外一个人也大笑。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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