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聊发少年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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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身聊发少年狂-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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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位杜先生……”

    李锐舅家给外甥送进来的幕僚姓杜,叫杜进,字东升,是开平四年的榜眼。这位师父进了翰林院后的第二年,就因母亲去世而丁忧回乡,守完孝已经年近四十。四十岁入翰林院,再蹉跎打磨几年就轮到外放,外放完回京,年纪就可告老还乡了,这杜进不愿人生就此蹉跎,遂报病辞官,回了通州老家教书育人。

    李锐的舅舅张宁在通州任职时,爱慕他的才华,将他收为了幕僚,每日东升先生照教他的书,只是在张宁有事的时候过府出谋划策,也算宾主尽欢。

    这位东升先生倒不如明辉先生那么怪异,他是个长相很普通的四十多岁中年男人,和他的叔叔与大舅一样颌下留着长须,看起来十分稳重。

    张宁当初对李锐说,此人值得信任,“事无不可对他言”。是示意让自己外甥把他当做谋士或参赞用的。

    这东升先生一见李锐,就摇头不已。李锐以为他嫌弃自己的长相和身材,心中还暗暗自卑,结果他却扶额大叹:“过高啊,过高!”

    “哈?”

    “我观你的面相,天庭高广饱满,鼻正四顾,五岳朝拱,本是极好的长相,只是你如今名不正言不顺,袭不得爵位,这个长相反而不宜。当今圣上乃是英主,决不可能让公府两处开花,坐看势大。你若得意,公府必失意,你若失意,公府却无损失,所以我只得长叹一声。你这命相过高,反而不美。”

    李小胖听得稀里糊涂的,先生是说自己命好?命太好了,所以不好了?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再次,你双目藏神,眸子黑白分明,此乃杀伐决断,明辨是非之势,本是男子极好的命格。可你额中发际上有道三棱髻,此髻若在女人身上,曰‘美人尖’,在男人身上,谓之‘风流眼’。闺阁女儿多情,尚可博得夫君欢心,成就一番美事;可杀伐决断的男人多情,多半英雄难过美人关。”

    “虞姬虞姬奈~若~何~呀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杜进居然唱起了戏文?!

    这东升师父神神叨叨的看了一下午李锐的命相,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唔,此子可扶,当扶!”,然后就叫他回去了,明日再来。

    原想抓着这谋士谈谈人生,谈谈未来的李锐,就带着一脑子的“天圆地方,五岳朝拱”什么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长得这么英俊潇洒吗?’小小少年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命丫头拿来了刚磨好的铜镜,喜滋滋地照了起来。

    ……

    ……

    ……

    摔!他的五官都已经和脸上的肉肉们连成了一片,连他自己都看不出五官哪里凸出来了,请问这五岳是朝哪里拱的啊?你是说他的肉头鼻子吗?

    圆头鼻子这也叫鼻正四顾?欺负他不知道方圆吗?

    这哪里是找了个谋士回来,整一个算命先生!难道以后他去问策,这先生还要拿个龟甲出来卜一卜,或者告诉他“为师今夜夜观天象,得知明日……”

    李小胖森森地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未来。

    顾卿看着李锐那挤成饼状的脸庞,忍不住一阵大笑,直接俯倒在罗汉床的小几上。额头宽?是额头宽啊,你见过哪个胖子额头窄的?窄了才是悲剧,成栗子了好吗?

    举个栗子?噗!

    “原来你那个尖尖叫风流眼啊?噗!我还一直觉得你的额头像白娘子,原来是风流眼。哈哈哈哈,五岳朝拱,拱……呃?……”顾卿一僵。

    乐极生悲了。

    “锐儿,你出去一下,奶奶笑的抻了筋,要花嬷嬷给我揉揉……”

    李锐一脸紧张的上前几步,“奶奶要紧吗?要不孙儿给你揉揉吧!”

    “别过来!”顾卿一肚子草泥马奔过。

    千万别过来啊!她怕有味儿!

    “奶奶这是老毛病了,得更衣贴身揉,你在这里不妥,去外面喂喂鱼吧。奶奶没事,花嬷嬷经验丰富,等喂完了鱼,奶奶就好了,啊?”

    李锐将信将疑的看着花嬷嬷,没听说花嬷嬷有这门手艺啊?

    但祖母要去掉大衣裳按摩,孙子留在这里确实不合适,所以李锐微微朝花嬷嬷躬了躬身,说了句“有劳花嬷嬷了”,就规规矩矩的退出了雕弓楼的书房,出了房门。

    出了门的李锐迎风流泪。

    奶奶啊!现在是冬天,鱼都沉底了,怎么喂啊?

    上次在我坐轩,这次在雕弓楼,顾卿深深的觉得自己和有水的地方犯冲。

    香云去持云院取了全套衣裳,拿了手持香炉和新的罗汉床陈设,带着几个丫头匆匆忙忙回了雕弓楼。老太太还贴着湿衣服呢!能不跑快点吗?

    待伺候老太君清洗,换过衣裙,熏了熏香,撤了罗汉床上的全套布置重新换上,李锐已经在外面喝了一个时辰的风了。

    李锐进来,顾卿一看小胖子冻得乌青的小脸,连忙心疼地把他拉到暖盆边坐下,又往他怀里塞了个手炉。

    “怎么不在隔壁屋里等啊!天冷你就避避风啊!”

    ‘奶奶,是您让孙子喂鱼的啊!我拿着饵食喂了一个时辰,敢情您老是随口一说的?’乖孩子李锐石化了。

    顾卿经过刚才的事儿,是不敢再大声笑了,可李小胖两位师父才说了一半,就跟一个评书,到了最好的时候来了个“且听下回分解”,实在心痒难耐,便催着他说:

    “第二天你去找东升先生又如何了?还是拉着你看相?”

    李锐做出一副仇大苦深的表情,老气横秋皱了皱眉,微叹说:

    “此事一言难尽,奶奶您听我细细道来……“

    第二日,李锐起了个早,做完了奶奶规定他每天清晨必做的半个时辰的沙包和跳绳,用完早饭,这才更衣去了东升先生的房里。

    等到了微霜堂,两位先生早已等候多时了,正在对弈。

    李锐对琴棋是一窍不通的,书还算尚可,但画嘛……和奶奶一起画过风筝算不算?

    总之,李锐在一旁呆着,看着两个师父下棋,等的十分无聊。

    这一盘棋下了大约两三刻钟才下完,李锐为了表现自己尊师重道,没敢坐下,活活“被罚站”罚了两三刻钟的时间。亏他被自己奶奶调1教了这么久,若是像以前那般体虚,这么一站肯定是倒下了,不知两位师父到时候怎么办。

    想到这里,站得已经腿有些发麻的李小胖不禁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但凡少年,都有些自我中心,总着“天上地下我最大”,这两个师父明显知道他来了,却装作下棋入神,完全不知的样子,让李锐一肚子鬼火。

    他觉得若是自己装晕,两位师父一定急的满头大汗,满心内疚。这两先生端着自己家的饭碗,怎么也要顾及下府上大人的看法,要是更甚点,说不定还要向他道歉。

    哼,看他们下次还敢也不敢晾着他!

    这么一想,李锐的身子左右摇了摇,“嘣咚”一声倒了下去。

    呃啊……地砖真硬!失策,该换个软点的地方倒的!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

    ……两柱香时间过去了。

    两位师父还在下棋。

    若不是来院里斟茶的童子看到了睡在院中的李锐,还不知道这位少爷要尴尬的躺到什么时候。院子里一番兵荒马乱,拿被子的拿被子,拿手炉的拿手炉,直忙乱了许久,李锐换了一身云狐皮的大裘,抱着暖炉暖了半天,才算是缓了过来。

    两个师父倒是没下棋了,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

    “这第一课,就是要你戒骄戒躁。”

    李小胖闹了个大红脸。

    东升先生捻着胡须说:“苦肉计这种东西,一向只对重视你的人才有用。你尚未弄清我们的性格,就贸然使了‘苦肉计’,若我二人真对你有坏心,你现在已经冻出毛病来了。”

    “若童子不来,两位师父真的要让我一直躺在那里吗?”李锐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下。

    “唔,也许会,也许不会,谁知道呢?”明辉师父模棱两可的望天。

    ……这也太不负责了。

    “日后你若再想毁伤自身,便想想今日躺在地上的难堪。想要通过伤害自己获得别人的注意,向来是令仇人快,亲人哭。你过去被娇宠过度,养下了一堆的毛病。所谓‘惯子如杀子’,大丈夫行走世上,谁也不能保证日后不经历委屈,遭受挫折磨难。即使龙座之上的那位,也还有给世家低头的时候……”

    “明辉兄,慎言!”杜进一惊,这齐明辉又开始狂言了。

    “他是世家子,这种事情迟早是要知道的。信公府再过两代,未尝不会是另一个世族,他想要成才,难不成还要闭着眼睛,塞着耳朵自欺欺人吗?”齐明辉摇着头道。

    “我要说的是,别人不会如同你的叔父婶母这样惯着你,你若习惯了所有人都向你让步,那别人不让步时,你该怎么办呢?若别人假装让步,实际上包藏祸心,等你下套,又该如何?”

    “像今日这样装可怜,博取别人的同情?还是摇尾乞怜,低三下四的求人让开?”

    李锐年纪虽小,却并不笨。他知道府里两位先生已经看出了他现在最大的危险,正在用另外一种方法教导他。

    于是李锐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弟子礼。

    “还请师父们教我。”

    杜东升扶起了弟子,收服了李锐,他心中总算放下了一块大石。

    他愿意背井离乡,来信国公府教导一个孩子,除了昔年曾经领受过他父亲的大恩,更多的是出于对这个江山社稷的担忧。

    天下承平才刚刚十年,却已经略微有了些将乱的景象。

    老皇帝当年和两位老国公君臣相得,手握兵权的李老国公果断交出兵权,出身世家的张老国公劝说世族们还耕与民,放出了灾年那些归入豪门求护庇的佃户回乡耕种,这大楚才能休养生息,渐渐重建家园。

    可如今世族渐大,李老国公去世,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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