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弥漫,死伤遍野。旅长易安华和团长谢家日旬都倒下了!
夜幕降临,日军的赶死队冒着城墙上密集的机枪火力冲过护城河。一个军曹率领一百多个敢死队员冲向城门洞的时候,一个穿土黄制服的人在门洞前的战壕中突然站起来,迎着冲过来的日军激动地挥手。冲上去的敢死队员一刺刀扎进了他的胸膛。刺死后一看袖章,才发现自己人杀了自己人,他是《福冈日日新闻》的战地记者比山国雄。
日军冲进了城门洞,胖乎乎的桂永清惊慌地带着一个排的警卫赶到光华门内的午朝门督战。团长谢承瑞向桂永清建议:“敌人太多,城门又坚固,不如先倒下汽油烧一下,天亮我带敢死队冲杀出去!”
桂永清想了一下,才点了几下头:“可以。”
半夜,开了口子的几十个汽油桶从城门上滚落下去,摔了一个手榴弹,城门洞立即成了一片火海!躲在城门洞里的敌人被烧得哇哇乱叫。护城河边的日军朝着光华门城楼猛烈扫射,守军、警察和宪兵居高临下,并肩战斗,轻重火器交织成密集的火力网,阻止敌人的坦克、骑兵和步兵冲过护城河。
迎着天边白蒙蒙的曙光,团长谢承瑞带病率领了一个排的敢死队员,一个人抱一挺轻机枪进行反突击。城门哗一声打开,二三十挺机枪突然朝着蜷缩在黑暗的城门洞里的日军横扫,枪弹碰上了烧剩的汽油,又呼呼地燃烧起来。日军死的死、伤的伤,有四五个敌人一看无路可走了,“啊!”“啊!”地大叫几声,手上的刺刀扎进自己的肚子。反击结束时,守军从尸体里发现了一名被烧伤的日军,便立即用担架抬他到富贵山的指挥所,找来医官给他裹伤治疗,又派日语翻译同他谈话。可这个日军士兵闭口不说。直到守军撤退,他仍然盖着一条灰色的军毯安然地躺在担架上。
敌军的冲击和守军的反击还在激烈地进行。弹雨中,城墙上的两个缺口已用土袋堵上了。城外的制高点仍被日军控制着。担任反击的二六一旅的官兵伤亡越来越多。电话急促地响了,二六○旅的刘启雄旅长告诉陈颐鼎:“城里很乱,有的部队向下关撤退了。”还没有讲完话,电话线就被敌人的炮火炸断了。
陈颐鼎在护城河边的指挥所里组织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可屡战屡败。左侧的友邻部队有十二门普福斯山炮放在阵地上不用,他几次请求给予火力支援,可都借口推辞了。他们怕,怕敌人的炮火打到自己的阵地上。五二一团的三营长白成奎气得两眼冒火,他冲到陈旅长面前:“我有弱妻老母,为了尽忠,顾不得家了!我阵亡后,请长官多加关照!”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写有他贵州家乡的通信地址的纸条交给陈旅长,就带着士兵冲上了阵地。他再也没有回来。
光华门外的公路上,像蝗虫般的敌人一批一批地赶来增援。突然间,已被击毁了的一辆国民党军的战车中,前后两端的机关枪同时响了起来,毫无防备的日军步兵被打得落花流水。鬼子立即散开。战车中的两个勇士一直与大队日军战斗到天黑才撤退。可惜,一位勇士被敌人的迫击炮弹打中了!
炮火中的光华门(2)
十二日下午,激烈的枪声渐渐沉寂。陈颐鼎旅长感到纳闷时,派去联络的参谋回来报告:“马威龙旅长没有见到,教导总队的人向尧化门靠拢了。”
轰!轰!炮弹连续朝光华门城墙猛轰。城头上的枪声越来越稀了。
雨花台和中华门的激战
中华门外长约六七华里的山冈雨花台被日本人称为“波状的丘陵地带”。这里地形复杂,铁丝网、堑壕、火力点和碉堡星罗棋布,是南京城南的一处天然要塞。
守卫雨花台的是国民党军第八十八师。这个师只有两个旅,二六二旅少将旅长朱赤奉命守右翼阵地,二###旅高致嵩部守左翼。两位少将旅长都是中等个子,都是黄埔三期的步科生,又都是沪淞抗战后升任的旅长,他们密切协同,深得师长孙元良的器重。
从红土山到雨花台的三十多里长的两条战壕刚刚挖好,日军先是飞机编队轰炸,接着大炮齐鸣,工事被炸得一塌糊涂。阵地上的官兵冒着枪弹炮火,向冲锋的敌人还击。
攻击雨花台和中华门的是日军精锐第六师团。矮矮胖胖的五十六岁的师团长谷寿夫,参加过日俄战争和欧洲战争,他杀人如麻。他的部下大多凶狠而残忍,在“南京大屠杀”中血债累累。
成千上万发炮弹在雨花台阵地上爆炸。据日军在战后提供的资料说,十二月十日和十一日两天,他们向雨花台发动了三十次突袭。守在左翼山头的五二八团与日军冲杀肉搏,昼夜血战。人称“矮脚虎”’的二营长林弥坚端着刺刀,与日军搏斗了两天两夜。他带伤参战,两眼杀出了血,刺倒了几十个敌军。十日夜晚七点,天空中陨落了一颗星,浑身是血的林弥坚永远倒下了。
五二四团的团长韩宪元率领士兵在右翼阵地上阻击日军,热血洒满了山冈。尸体遍野,杀声动地。十一日夜里,天地一片漆黑,炮火中,他和营长符仪廷被炮弹击中了。在他们倒下的地方,长出了一片嫩绿的新松。
十二日,是雨花台血雨和泪雨纷飞的日子。清晨,日军几十架飞机和几十门重炮联合轰击了两个多小时,阵地上的勇士大都成了不朽的鬼雄。温厚沉静的高旅长和质朴博学的朱旅长都在这天上午献身了!这两位忠勇的将领没有身外之物,各人遗下一妻两子,还都留下了两千多册线装书。
敌人的炮兵阵地推进到了雨花台,在轰隆隆的炮声中,日军的坦克和步兵向中华门城墙蜂拥冲锋。退入城门的八十八师和守城的五十一师官兵拼力用机枪、步枪和手榴弹阻击。在城楼上指挥的团长邱维达发现两辆日军的坦克车掩护步兵开上了秦淮河上的军桥。他叫炮兵直接瞄准,炮弹像黑色的鹰飞过去,坦克带着烈火摇摇晃晃地踉跄了几下,一左一右都掉下了秦淮河。失去了掩护的步兵纷纷败退。这时,城门哗啦啦地打开了,冲出来的二三百名精壮守军,吼叫着像旋风般地向溃退的日军追击!
敌人的重炮猛烈轰击全世界最雄伟的城堡中华门。终于,明太祖朱元璋修筑的古城垣,被外族的入侵者攻破了。太阳当空的时刻,日军的六名敢死队员在一个叫作中津留的军曹带领下,将两个竹梯捆扎起来后,向城墙上奋力攀登。梯子距城墙上的垛口还差五六米,敢死队员抓住墙缝中长出的小树和缝隙,像壁虎似的爬上了城墙。守城士兵发现后奋勇反击,但日军连续增援。刺刀见红,生死搏斗。南京的城头上,第一次出现了血一样的太阳旗的阴影。它像一柄尖刀插入南京人民的心!
南京蒙受着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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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线的防守
王耀武率领的五十一师从淳化镇和牛首山一线退守到水西门的时候,日军的冈本快速部队冲过南京至芜湖的铁路,在离城五百米的地方布置好了炮兵阵地。
排炮怒吼!冈本、藤井、竹下支队朝着水西门一带的城墙一齐猛轰!
古城墙上弹痕累累。城垛口炸开好几个缺口。
打不退的日军一批又一批地猛扑过来。第一道防线被突破了!与右翼部队结合部的城墙上爬上了日军!从雨花台阵地上退下来的守军像没头苍蝇似的冲进五十一师的防线。守军阻挡,败兵还击,自己人乒乒乓乓地打起来了!
水西门西北的上新河也在激战。日军高桥中尉举着长刀指挥山炮、骑兵和工兵与一万多名中国军激战了八个多小时,杀得人仰马翻,血染沃野。高桥中尉回忆说:“中国军队的督战队员臂上佩带着袖标,个个身强力壮,手拿驳壳枪督促士兵冲锋。兵败如山倒。冲锋的士兵抵挡不住炮弹和马队!”
西线退败。
河塘水渠密布的南京西南角,敌军的坦克和火炮轮子在泥泞中艰难地推进。
莫愁湖畔展开了惊心动魄的肉搏战。遍地是战死者的尸体和丢弃的刀枪。一摊摊鲜血缓缓地顺着低洼处流淌,美丽的莫愁湖改变了她往日秀丽的容貌。
冲入水西门的日军在下浮桥边遭到了他们意想不到的阻击。四挺机枪喷吐着仇恨和怒火。戴着眼镜的一个日本军官指挥炮击,三十三岁的守军副连长朱龙率领机枪手顽强抵抗。一发炮弹在机枪旁掀起了高高的烟尘,一块弹片击中了朱龙的手臂,他仍然紧扣着机枪扳机,直到他的头无力地靠在他心爱的机枪上。
日军狂涛般地冲进了南京!
。。
乌龙山炮台
飞机、舰艇、坦克、大炮一齐怒吼!疯狂的炮火吞没了长江要塞!炮手们冒着弹雨朝天上的、江上的、地上的日军开炮、开炮、开炮!结果是,所有要塞重炮及配属的高炮全被敌人的炮弹炸毁!官兵伤亡三分之二!
今天,我在国家的档案库里找到了一份五十年前记述的《乌龙山炮台作战情形》。面对着历史,我真想哭。霉变了的黄纸上记载着惨败的原因:“工程原未完竣”,“粮弹无法接济”,“夜间无探照灯照明,炮上无照明器材,不能射击。”
日本海军第十一舰队全速前进。汽笛在水天间像野马般嘶叫,疯狂的浪涛冲击着炮台下的泥沙和碎石。成了废墟的古炮台眼睁睁地看着敌人的舰艇从自己面前疯子般地狂驶!敌舰上的炮口全部打开了,大炮朝着江面上的船只和像蚂蚁般漂浮在江中的难民轰击!
飘着星条旗的美舰“巴奈”号和飘着米字旗的英舰“瓢虫”号也被日军的飞机大炮炸沉和击坏了!
切断南京守军的退路的日军国崎支队像一条吐着血红舌头的毒蛇曲折前进,他们在当涂附近渡江奇袭,箭一样地插到了与南京隔江相望的浦口!
南京被日军的飞机、大炮、舰艇、枪弹、刺刀和恐怖包围了!
南京陷入了魔掌!
兵败如山倒(1)
十二月十一日,南京四城都在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