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古早就有些迫不及待了,摸了一下有些秃而又油亮油亮的头:“好,就来猴脑吧!”服务员说了句“那请稍候”之后,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留下他一个人在包间之中。偌大的一间房间,竟也不觉得空虚,他有些焦急地拿起筷子,夹起了火锅中的牛肉,吃了几口,却觉嚼劲并不如何,呸地吐了一口,终于是没再吃,把手放在了桌上,弹扣着食指,一边看着手表,有些不耐烦地等待着。
等人,还是等猴脑?
房间的角落里有着一个小小的摄像头,蒙着些许的灰尘,但也不晓得多长时间没用过。然而此时却忽然偷偷地亮起了红灯来,将镜头瞄准了文学古。
这家大排档,是新建的,坐落在落寞的小巷之中,然而客人却络绎不绝,且身份地位还不低。其原因主要是这里的饭菜很独特,有许多“补品菜”,像猴脑、驴宝、马肉之类的是数不胜数,名目种类繁多,样式百出,自然讨得各路“英雄”喜欢。至于时不时来此处例行检查的工商局之类的部门,也似乎找不出什么,几顿酒水,就可以让他们满意归去。
夜才刚刚开始,这里灯红酒绿。喧闹声不绝于耳,但包间里却几乎听不到一点声音。
文学古的包间恰好有一扇朝外的玻璃窗,可以看到排挡后的小空地。空地上长满了野草,有一人多高。
他躲在窗外,透过文学古的包间的窗口斜斜地看过去,不禁苦笑:他究竟在这里干什么?然而他却不想这么就走了,因为他想知道这位“光明顶”来这么个偏僻而又高档的排挡干什么。他可能是在等人。
如果三分钟之内还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他就走好了。他心里拿定了主意。正想着,就见包间里的那扇门开了,走进来一个同样是地中海发型的腆着肚子的男人,只是他还多了个酒糟鼻,两人寒暄了一会儿,说着什么,接着就见文学古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的信封交给了酒糟鼻,两人说了几句,又都大笑起来。可惜的是他在玻璃窗外,并不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然,就可以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不良勾当了。
又能是什么勾当呢?他忽然想到了几天前交上去的补课费。说是“自愿”,但却强迫着学生签了“生死状”,硬着头皮交出了个把月的暑假,每人还得交上三百块的钱。
也许信封里有钱,钱就是他们的。他居然好意思拿这些钱跟别人吃排挡?
他啐了一口,憋着心里的气看着服务员端着一个扣着球形银盖的大盘子走了进来,又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文学古手舞足蹈地掀开了盖子……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盘子上,有两个被蒸熟了的猴头!
猴头被剥去了毛,肉呼呼的一片,顶部被齐齐地削去了头骨,露出了豆腐一般的脑。一时间,他的胃中涌起了一股酸水,几乎要冲出了喉咙,但还是强忍住了,定睛再看时,才发现原来那猴头不过是个假的模具,然而猴脑,却是真得很。
难道猴脑也是假的?难道是用豆腐做的?
文学古从桌上拿起了汤匙,从一块猴脑中舀了一块,忽然皱了皱眉,将那块猴脑磕在了桌上,嘟哝着什么。他的视线便转到那块被挑弃出来的“猴脑”上,不由得呆了一呆,随即后背发凉了起来。
那真的是猴脑么?怎么有一小块斑斑的锈迹!更可怖的是,上面还插着一根长长的只有尾部的铁钉!
霎时,他的脑海中浮现流浪汉的面孔,随即闪现过那个骗小孩的传说——
猴脑?
难道是人脑!?那名流浪汉难道被这些人杀了挖了脑?
他看着文学古和那个酒糟鼻的男人再次舀起了一块“猴脑”,狞笑着吃下了,然后又哈哈大笑起来。接着服务员又送上一道菜,翻开盖一看,此次竟然是一名尚未成型的手指还未分化的婴儿!
他不能再看下去了!
然而就在他退后了半步的时候,他的后背上抵上了一样东西。
一根浑圆的长铁棒。
“怎么样?看得还够吗?”低沉的声音中夹杂着轻蔑。
他猛地往旁一闪,避开铁棒,随即才回过头来看,却见一名高大的赤着膀子的男人冷着脸看他,并没有将手中的铁棒赶打过来,反而是一脸的不耐烦:“小鬼,你还不滚开么?”
他怔怔地点头,终于是觉得有些害怕了,立即跑开,不知从哪里推出了一辆自行车惊慌地骑上,迅速消失在那名大汉的视线之中。
“嘿嘿——”大汉便是大排档的保安,眦着牙笑了起来,“小娃儿,再来的话,也将你碎了肉做成人肉包子,把脑子挖出来也当猴脑。”
“孙刚,别胡说!”旁边不知何时走出个脸型瘦长的人来,却是排挡的老板,他白了孙刚一眼,又望了望刚才的那名偷看的高中学逃去的方向,也没再说什么,折回了排挡之中。
“淬!”赤着膀子的孙刚啐了一声,拍拍手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却是跑到了后边的杂草丛中,然后弯下腰去,顿时便不见了踪影。
草很高,也很密。置身其中,就如同迷失在树林之中。然而矮着身子的孙刚却轻车熟路,摸到了一处地方,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似乎在确保着什么,随即才放心地走开,待走出了草丛,方才直起身来。
阴风吹来,吹动了一拨又一拨的草丛。
草被撩开,月色洒落在碎泥土上,却见一颗白森森的头骨孤零零地守在那里,空洞的眼孔中有着看不穿的黑暗。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楔子 食脑(二)
流浪汉在夜路上行走。
四周很黑,黑得让跟在流浪汉后边的他看不清周围的景色。
然而他却能看见流浪汉在身前行走,走得有些颠簸,口中还呢喃着什么。
那人在呓语着什么呢?他有些好奇,快步地跑了起来,想要赶上流浪汉,然而流浪汉步伐虽小,却始终在他身前十多米处,任凭他如何奔跑,也追不上流浪汉。
“喂——”他一边招手一边扯着嗓子大叫了起来,然而流浪汉就像没听到似的,木然地往前走。
他也便不知疲倦地追赶,追呀跑呀,终于是看到眼前的流浪汉停下了。
流浪汉就在停下脚步之时转过身来。
头上插着一根长长的锈迹斑斑的铁钉,空洞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此时,四周的景象清晰了起来,竟是一间地下室,排着一列列的铁架,架上,挂着一团团的肉。
不,那上面挂着一个个人!
他吓得叫了出来,猛然领悟流浪汉的嘴型是个“逃”字。
逃!
这个念头还没蹦出来,眼前的流浪汉的头便掉了下来!
“啪嗒——”摔在了地上,头骨齐齐地裂为两半,一半是头盖骨,一半是盛着大脑的下颅骨。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眼睛却睁得大大的。
文学古不知何时从黑暗中走来,欢笑着从地上捡起了那个人头,伸着长长的血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头骨中的白森森的脑浆,随即说:“很好吃啊——”往前伸了伸,“你要不要吃啊?真的很好吃哦……”
一声惊叫,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拍拍胸口,这才醒悟刚才的不过是梦境。可还是给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弄湿了身上的T恤衫。他喘息了几下,下了床,终于是借着微光看清了四周的一切:一张不大的方桌在角落里沉默地站着,旁边是靠着墙壁的书架,再过去则是一张摆放着一部组装电脑的电脑桌。他探出手去,按着了天花板的灯,这才看到了身边还有一条黑影,却是名身子板有些硬朗的老人,蓄着山羊胡子,两只眼睛炯炯有神,闪烁着睿智的神采。
两人对视了许久,老人忽然开口:“云儿,你今天去了哪里?”
那十七岁的男生相貌平平,唯有那对眉毛值得一看,如同银钩铁画而成,隐隐若两柄小剑镶嵌在并不好看的双眼之上。他便是老人口中的云儿,姓楚,单字云。
楚云讷讷地点头,许久才说:“我……我……老伯,我看到了两个人吃、吃别人的脑子。”
“真的?”老人的语气却平淡得很,像在自语。
楚云想了想,揉着眼睛摇头:“我……我是猜的。”
老人静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说:“夜深了,睡吧,你明天还得上学。”
楚云又摇头了:“我……我……我的心静不下来。”
老人是楚云唯一的亲人,但他跟楚云的关系究竟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楚云只知道自己小的时候就由老伯一手抚养,他就叫这老人“老伯”,至于其他的记忆,似乎早已经被流沙一般的时间淡化了。老伯面容并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但音调却微微有些变了:“那就去让心平静下来吧。——我总是不会逆你的心的。”
楚云嘿嘿地笑了,露出齐整的牙齿来:“老伯你真好。”
※※※
微弱的灯光昏昏欲睡,“野味大排档”早已收了店,关了灯,远远地看上去,能看到的是黑洞的窗口和泛黄的墙,如同一间尘封了多年的鬼屋。
排挡之后,是高愈一人的长叶野草,月光冷胜寒冰,冻结了微风,野草也便死凝当场。
不一会儿,野草却晃动了起来,随即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是一声闷响,一个人从土下钻了出来,撑起了一个铁盖,露出了身下的隐约有微光射出的地道。月色披落在那人脸上,也洒在赤着的膀子上,是那排挡的保安。
他的身上有些许的猩红血迹,新鲜,他的面目也有些狰狞起来,宛若从炼狱之下爬出来的恶鬼。左看右看,终于是放心地走开了,嘴里喃喃道:“他妈的,真够费劲的……大老板搞什么的。”
那浑身是血的保安走后,四周恢复了原有的寂静。随即却又再次被打破,楚云从黑暗中闪现,如同鬼魅一般掀开了盖在地洞上的铁盖,悄无声息地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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