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听到“妇产科”三字,心里的某根弦“铮”一声绷响,急忙问:“什么事啊?”
“有个男的在外面找了个三儿,他老婆恨死了,找到那个三儿狠揍了一顿。”母亲摇头叹息,“啧啧,人家都有孩子了……”
苏木一惊,手中的筷子落在了地上,她连忙俯身捡起来,去厨房重新换了一双。
“怎么了?”陆常山感到奇怪。事实上她刚才一进门就透着古怪,不知道那个覃婉兮给她灌了什么药,等着过会儿问她。
“没什么,手滑了。”苏木笑笑,努力平复情绪,“然后呢?”
“然后,”母亲扒一口饭,继续道,“男人的老婆对着三儿的肚子使劲踹,弄流产了,医院忙活半天都没有抢救回来。”
“天啦,这么惨!”苏木惊叫道,想起覃婉兮,太阳穴突突跳。
“这些人欲望太多,要求太多,不出事才怪。”陆常山淡淡地说。
“唉,是啊!孩子都四个月了,造孽啊!”母亲一个劲地感叹,“这个三儿吧,长得还挺漂亮,一双眼睛特别好看。年轻人,找男朋友眼睛要看清楚,有的男人就是拿你寻开心的,玩玩就丢了,受苦的是自己。”
“她们就是借孩子上位的。”苏木不屑道,那个冬梅不就是这样嘛?可怜的孩子,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就得遭受被人利用的罪孽。
“听产科邱主任说,那个女孩以前流过产,这一下,永远不可能有生育了。”母亲皱着眉,痛心疾首道,“我们在医院里,这种事情见得越来越多了。前段时间还来了一个16岁的女孩,说是爱上了一个25岁的青年,问她懂不懂保护自己,那女孩说没有孩子,她男朋友就会和别人结婚。嗨,可笑!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
苏木心里丢不开覃婉兮和冬梅,又想到如今覃婉兮年前可能都不会去上班了,那她有的是时间跟着冬梅,她会怎么做?
陆常山注意观察着她,见她呆愣愣的,手无意识地戳着碗里的饭,半天不进一口,就对母亲说:“好了吧,这种负面的东西看看就好,别拿到家里来说了。”
母亲犹自不觉,点着筷子说:“有的时候啊,反面教材的作用可比正面的强多了。别怪老妈没提醒你们,既然结婚了,就好好给我过日子,将来好好教育你们的孩子,别想着生活要多姿多彩,其实就是瞎折腾,弄得一身的伤,得不偿失。”
苏木一顿饭吃得很不是滋味,身边又没吴谦的电话,又不知道覃婉兮是不是回到这边的家里来了,她想着不管怎么样都得和吴谦见一面,给他提个醒,不然心里始终不踏实。
“说吧,覃婉兮到底要干什么?”两人到楼下散步,陆常山问她。
“她之所以不离婚,又容忍吴谦和冬梅在一起,是想要冬梅的孩子。王明扬答应了帮她,条件是得到我哥那里的一个软件,可是被我哥识破了。”
陆常山讥嘲:“她挺实在的嘛,把这些都对你说了。”
“都已经那样了,还有什么可隐瞒的?”苏木拧起眉,朝覃婉兮家的方向看去,“没有达到她的目的,她不会善罢甘休的。常山,我想去和吴谦说说,你觉得呢?”
陆常山沉思了片刻:“提醒一下是可以,不过最终会是什么结果,恐怕不在你的能力范围内。而且,既然覃婉兮都对你和盘托出了,你以为她没有想好对策?她当初敢于走出这一步,那一定是有两手准备的。”
对,覃婉兮的态度那么坚决,说得又那么平静,绝对不是临时起意,她应该在很久以前就想好了以防万一的另一条路。她当然不会傻到像刚才母亲所说的那个女人那样去踹冬梅的肚子,她的计策一定是缜密的、毁灭性的:“可是,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点作为都没有?”
陆常山也无可奈何:“现在能做的只有找吴谦,不过说不定还找不到,去试一下吧。”
苏木揪着心,和他一起走到了覃婉兮家楼下。这儿她来过两次,一次是那年他们搬新家的时候,一次是因为他们教研组里的女老师每年“三八”节有一个活动,带上自己的拿手菜到一位已婚的女老师家里去玩一个晚上,记不得是哪一年轮到覃婉兮家,她跟着来过。
“万一覃婉兮在家怎么办?”她看着那扇单元楼的门,犹豫了。(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一百四十八、偏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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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才和覃婉兮见过面,又不能打电话给她问一问,这可怎么办?
陆常山在旁边一声轻笑,摇着头说:“我跟你说,你没有办法。覃婉兮吃死了你会来找吴谦,这会儿说不定就在家泡好了茶等着你呢!还有,我们没门禁卡,又不知道他家的密码,在这儿站了好几分钟了也不见一个人进出,该怎么进楼?”
苏木默默叹气:“是啊,该怎么办?我又不知道冬梅住在哪儿……”
突然眼前一亮:“有了,我这儿还有些以前同事的电话,找他们打听一下不就得了!”
急忙拿出手机,一条短信跳了出来,竟是覃婉兮发过来的:“苏木,我们的命都是自找的,和你没有关系。”
苏木捧着这一句话,每一笔都在她眼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她从生下来就会说的、识字后就会读的汉字,不是什么外国单词,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符号,话里的意思也是连没读过书的文盲都懂的,可她依旧怔怔地看着,多希望能把这些字看穿,直到从中找出该有的解决办法。
陆常山从她手里抽了手机,抬头望着35层的楼房,说:“我猜,她正站在窗口看着我们,脸上带着得意的、讽刺的笑。”
两人只好回头。一轮孤月挂在空中,从楼层间的空隙洒下被切割成块状的光。刮过一阵冷风,几片褐色的枯叶在路边的一棵不知名的树枝上摇摇欲坠,终于还是没能站稳,飘飘荡荡地落在地上,又跟着风翻卷。
陆常山揽住苏木的肩,把她往自己的胸膛边靠,两人慢慢地走着,都没有说话。
苏木还记得,覃婉兮天天在办公室里讲她家这套房子的装修进度,请了哪家出名的装修公司,设计师如何与他们沟通,装修师傅如何的好,用了哪些品牌的地砖、灯具、卫浴厨具,订了哪家的窗帘等等等等,甚至小到买的一个日式餐盘她都拿到同事间分享。“生活嘛,就是要享受的,要懂得对自己好!”她眉飞色舞地说着,每一丝笑纹里,每一粒从她嘴里飞出的唾沫间都是满满的幸福和炫耀。
那一次“三八”妇女节到她家吃饭,覃婉兮拿出精致的瓷器,铺上崭新的桌布,搬出没怎么用的麻将机,对大家说:“你们说最惬意的事是什么吗?我觉得呀,那就是下午躺在阳台的椅子上,吹着清风,闻着花香,一边喝咖啡,一边读自己喜欢的书。”
“哇,覃老师好有情调!”一个才进职场的妹子说。
“生活嘛,怎么能没有情调呢?”覃婉兮柔美的玉手优雅地靠在吴谦的肩头,笑得像个女王。而吴谦,跟着憨憨地笑。
回首往事,竟恍然如梦。如今,不知道覃婉兮孤单单一个人面对一室的空寂会是怎样的心境。那些她精心挑选的家具瓷器,还有阳台上的摇椅,会以怎样的姿态迎接它们主人的冷落?是不是已经积满了厚厚的灰?
或许覃婉兮说得对,当人在幸福的时候,眼里看到的都是繁花,暗夜中看到的一盏灯都是温暖的力量,你不会想到有一天这一切都会失去,你将会不幸,一路上都是乱石嶙峋、荆棘丛生,你的手脚上都是狰狞的裂口,淌着殷红的鲜血,苍茫天地间只有你一人,而暗夜中的那盏灯让你倍增孤寂。
“好了,别想那么多。覃婉兮始终也是有血有肉的人,说不定自己想通了呢,毕竟冬梅怀上的是她老公的孩子。”陆常山伸手把她皱着的两个眉头往两边扩开,开解她道。
“坦白地讲,走到这一步,她要真把孩子弄到手里,把他(她)养大,等着将来老了有个依靠,这也没什么,我就担心她走绝路。”苏木忧心地说,“你还记得吗?她爸爸去世以后,她曾经……那一次还是你救的她。一个对自己都那么残酷的人,她会做什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静观其变吧。我们又不可能天天都跟着她。要真到了那一步,也许还会有别的转机呢,如果她心里还有一点希望和善念的话。但我们自己先要有希望,对不对?”陆常山只好这样说。
“她原本是把我哥当作希望的,可是已经被摔得粉碎了。”想到这一点,苏木十分沮丧。
“那又怎么样?你哥又没和她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陆常山说着,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完了,会不会他们已经那样了,所以她心灰意冷?”
苏木扭身推了他一把:“什么呀!分明就是覃婉兮自己一厢情愿,你以为我哥是什么,只要是女人都去招惹?”
陆常山笑起来:“看把你急的!要我说,你哥要是和覃婉兮在一起,不一定就比杨灿差,杨灿的心不定。”
“我哥不喜欢城府深的女人。”
“你这么了解?”陆常山站住不动。
苏木一惊,这才发现自己说多了。面前这人很小气的,千万别让他发现张力真正的心思啊!我以后只想和这个人安安稳稳地生活啊!
陆常山的眼睛已经黝黑下去了,似乎想起了几个月以来的稀稀疏疏的往事,而且不假思索地就说了出来:“我很奇怪,为什么你哥至今没有女人,是跟我一样心里有人,对吧?”
“拜托,我们在说覃婉兮,别偏题好不好?”苏木有些气短。
陆常山看着她一双像小兔子一样惊慌的眼睛,绷着的那口气又软了下来,一把把她捞到怀里,磨着牙说:“苏木,你给我说清楚,他是谁?我是谁?”
“他是我哥,你是我老公。